“我……”
陈愿月支支吾吾,下意识对上了寰鹤的双眼,不过半秒便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她之前虽然同寰府走的近,却一直没来由地避着寰鹤,正是因为寰鹤总让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现下,这股压力无形中被放大数倍,尤其是在与寰鹤对上眼神的时候,陈愿月脑海里便之剩一个念头——逃。
“见嫡小姐如此难以启齿,想必此事颇为无稽啊?”
寰鹤手上的折扇依旧风生水起地摇晃着,口中自然而然地下了定论。
“才不是!奴婢可以作证!寰府三夫人与寰家主和寰家三公子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说话的是陈愿月身边的司鸯。
只见她斩钉截铁,眸色坚韧道。
陈愿月和一直候在一旁的谢抚芝闻言,登时激了一灵。
寰鹤眸色晦暗不清地寻向了说话之人:“什么证据,说来听听?”
“三夫人昨日赴宴,发上簪着的那支步摇正是二人有私情的铁证!正常人家,谁会给自己的庶母送那般暧昧的物件?若是旁的珠钗花钿倒也罢了,为何偏偏是步摇?”司鸯言辞亢奋道,一副为自家小姐讨公道的架势。“还有,寰三公子可是亲口对我家小姐说,他当真心悦自己的庶母,为了她,连收在自己身边的通房都能撇弃,可见二人早已有着超出母子的情谊,恐怕连床榻都一齐躺过了!”
语毕,周围一片哗然,一来是震惊一个丫鬟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二来便是震惊寰府家风放浪,寰家三公子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庶母撇弃了长期伺候自己的通房,说出去哪会不惹人遐想?
陈愿月惊在原地,她虽然是想替自己讨个说法,才拉上了谢抚芝给她鼓气,却没想将事情闹成这般无法收场的地步。怪只怪司鸯将话说的太难听了,连行床榻之事都能如此这般肆意脱口,当真是把路走绝了。
“司鸯!放肆!”
陈愿月为了将此事揭过去,忙得伸手拽了一把司鸯。“此话怎好乱说!”
“可是小姐……”
司鸯大抵是被陈愿月惯坏了,言辞行事一点儿没有分寸,直到现在她都没觉得自己哪说错了,陈愿月句句所指,不就是她表述的意思吗?
还不等陈愿月带司鸯离开,寰鹤一改方才晦暗的眸色,满目柔和地注视着司鸯:“你可知,肆意诋毁,以讹传讹该当何罪?”
尽管寰鹤言语轻柔,神态温和,但给人的感觉竟比方才更令人不适。
司鸯此时也被寰鹤寥寥几句吓愣了神,半天都没敢吭声。
众人凝神闭气之时,寰鹤这才缓缓开口:“嫡小姐许是不知道,寰家历来都是用步摇作礼的,只因步摇乃寰府发家之物,对寰府意义重大。您忘了国公夫人生辰之日,寰家主也是订做了一支步摇作为贺礼的吗?”
此言一出,陈愿月登时愣住,脑海不禁细细思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愿月的表情竟逐渐难堪起来。“好像……是……”
寰鹤十分满意地看着陈愿月,随即缓缓点了点头:“看来嫡小姐记起来了?”
陈愿月此时只想一头撞死在夜鸢阁中。正如寰鹤所言,去年自己的母亲生辰当日,寰府托人献上了一支十分精美的金制牡丹步摇,母亲爱得跟什么似的,还托自己给寰府回了礼,没想到……竟是这样?
“还有,寰三遣走通房一事事出有因,那个通房手脚不干净,私自盗取了寰三的心爱之物被发现了,寰三顾念旧情,这才不做家法处置,只是将人遣走,如此竟也成了栽赃二人的罪证了?”
寰鹤平心静气道,表露出不像是在说自己家事那般淡然。
司鸯却像是读不懂气氛似的,依旧固执地辩驳道:“可是!可是寰三公子确实亲口告诉我们家小姐,自己心悦三夫人的啊!这又作何解释呢!?”
此时的陈愿月恨不得当即撇下司鸯就走,谢抚芝也有些站不住了,暗暗拉了拉陈愿月的衣袖,示意她别管了,先走为上。
陈愿月当真有些舍不得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咬了咬牙还是没管谢抚芝的极力暗示,转而厉声责骂起司鸯来:“你这婢子!胡诌些什么?!寰三公子何时如此说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一旁的天若悯更是睁圆了眼睛。
没想到陈愿月竟然会当场反驳自己说过的话?天若悯深感疑惑,虽然这样做无疑是最好的,否则自己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司鸯搞不懂自家小姐为何要推翻之前所说的话,不可置信地回看向陈愿月:“小姐!”
“行了。”
寰鹤突然开口:“既然并非寰三亲口所言,那此事便可就此分明了?至于你嘛……”
寰鹤眯了眯眼睛,“以讹传讹,玷污他人名誉,处以鞭刑五十,即刻行刑。”
语毕,周围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早听闻寰家二公子行事暴虐狠戾,今日算是见到了。鞭刑五十,就是一个成年壮汉挨这一遭,都不一定能好好活下来,更别说司鸯这样瘦弱地女子了。
司鸯闻言,顿时怔在原地,似是在努力分析寰鹤所言何意。陈愿月不想白白失去自己贴身的丫鬟,忙得几步上前,对寰鹤略带祈求道:“寰鹤,司鸯是陪我从小到大的丫鬟,念在国公府的面子上,今日之事就算了吧……”
“算了?”寰鹤扬起不解的神情:“我也是按照大疆律法行事,这该如何算了?难不成嫡小姐想看我肆意包庇?回头面见圣上好参我一本?”
寰鹤说得严重,神情却依旧柔和,嘴角也始终带着迷人的弧度,陈愿月却从中感觉到了冰冷如骨地不适。
说完,寰鹤没再理会陈愿月,吩咐手下的人将司鸯架出了夜鸢阁。
“小姐!小姐救救我啊小姐!小姐!”
回过神来的司鸯顿时泪涕混作一团,试图奋力挣脱开大理寺侍卫的束缚。
陈愿月知道寰鹤的为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谁的面子都不会给,若不是自己推翻了之前说的话,即便挨不上鞭子,自己也定会受到其他惩罚,司鸯作为从党,也铁定脱不了干系。
听着司鸯在身后凄厉的叫喊,陈愿月终究还是缓缓合上了眼睛。她不是不能救,而是不值得,如果今日之事传到了老国公耳中,老国公定不会轻饶司鸯,自己说不好还会因故被禁足,母亲亦会被父亲斥责教女无方,连带着受气,当真是不划算的。
“如果没什么事,鹤儿就先走了。”
寰鹤收起折扇,朝寰幕和天若悯二人捧拳作礼。
天若悯不知该如何感谢他,只得尽可能客气地将寰鹤送到了夜鸢阁门口。
“三娘。”寰鹤突然侧过头,面带笑意地朝天若悯低声道:“离大哥和寰威远点儿。”
说完,寰鹤才展开折扇,转而轻柔道:“三娘请留步。”
寰幕没有听见二人说话的内容,只见天若悯神色突然难看起来,心下不禁疑惑。
“鹤儿说什么?”
天若悯目视着寰鹤上了马车,继而淡淡道:
“提醒我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