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替寰老爷守丧,天若悯还以为要做些琐事,但实则只是跟寰幕在里屋干坐着,时不时还会有下人呈上用来解瞌睡的瓜果小食。
天若悯从出嫁到进门都粒米未进,肚子饿得有些受不住。她不动神色的死死按着肚子,生怕冷不丁饿得叫出来。
她看了看面前冒着热气的茶盏和摆在中间的各式点心,又偷偷看向不远处好似闭目养神的寰幕。总感觉寰府里老爷和少爷们的关系有些奇怪,爹都没了,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淡定,甚至连疲态都未曾见过,更别说跪在棺前以尽哀思了,难道是关系不好?
天若悯闲来无事就爱想东想西,虽说无伤大雅,但却总是因为想的太多,成了这副瞻前顾后的性子。
正当天若悯想要随便找个话题缓和一下过于安静的气氛,只听一连串紧凑细碎的脚步,由远至近的传了进来。
寰幕登时眉头一紧,缓缓将眼皮张开。
天若悯闻声,也好奇的扭头望去,只见一位同样身着丧服,年龄估摸二五有余的俏丽妇人,正拧着眉头跨进里屋的门槛。
还没等步履停稳,那妇人便像是开了嗓子一般声线尖锐道:“老爷怎么会突然仙去了呢?!怕不是被歹人所害!寰幕,你可要为你爹做主啊!”
说话间,妇女攥着帕子的手,频频向胸口拍去,似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个妇人显然还没瞧见不远处的天若悯,一心朝着寰幕又走了两步:“要我说,定是那个刚进门的狐媚子做的好事,应该送到大理寺去好好审问她!”
寰幕听得头痛,却也不直应她的话,反倒让随行的下人给她安排了个离自己远一些的座位,随后才缓缓开口道:“死因已明,卒中恶死,怪不得旁人。”
“你这是什么话?死的好歹是你爹,那些个赤脚庸医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妇人显然不认这种说法,依旧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寰幕似是耐心耗尽,语气颇有些不客气道:“二娘此番倒也有趣,今日是迎三娘进门的大喜之日,你从头至尾没露过面,许是躲在暗处趁机给我爹下毒了也未可知。”
“寰幕!”二夫人闻言,“噌”地一声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有何理由要害老爷?老爷待我如何,寰府上上下下可都明镜似的,休要血口喷人!”
“哦?那你待他又是如何呢?”
寰幕唇角轻挑,不慌不忙地看向二夫人。
只一言,二夫人的脸瞬间白了几个度,有些颓然地跌坐在了凳子上。“你……你知道了?”
二夫人直直瞪着寰幕,像是要将他看出个洞来。寰幕则丝毫不恼,平静地回看向她。
两人僵持良久,二夫人略有些心虚地收回眼神。一偏头,这才看见正端坐在一旁的天若悯。
“你是谁?!”
二夫人惊得再次起身,要不是身边有丫鬟扶着,差点就向后栽了过去。二夫人稳住情绪,细细打量半晌后忽得轻蔑一笑:“哦~原来是三妹妹啊,我就说这寰府何时多了这么个美人。新婚之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想必妹妹很苦恼吧?毕竟到手的荣华,就这么飞了,哈哈哈哈。”
二夫人笑得有些癫狂,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尖利,但她的声音底子却很好。
“妹妹天氏,见过二夫人。”
天若悯还是起身向二夫人行了拜见长辈的礼。虽然她知道二夫人对她毫无善念,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呵,一脸的骚样,卖弄给谁看?”
二夫人丝毫不领情,脸上依旧挂着轻蔑的表情,开口便辱起天若悯来。因为在二夫人眼里,天若悯这般美貌,必定是冲着寰府的万贯家产而来,否则谁又愿意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呢?但时至今日却已然忘记,自己曾经也是这般惹人怜爱,但却迫于生计,同样选择了早已不再年轻的寰老爷。
天若悯不清楚二夫人的想法,闻言却也丝毫不恼,甚至可以用麻木来形容,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辱骂了。以前在家的时候,时不时就能听见父亲用“骚”、“烂”这样的字眼形容她,只因她出门采买时,经常会被一些个三教九流出言尾随骚扰,父亲觉得是她行为不检在先,才会让人有非分之想。就连今日出嫁前,父亲都曾将半个身子探进轿子里,呲着满口黄牙对她怪异的笑道:“骚也有骚的好处,起码给爹爹换了十两银子回来。”
与这些经历相比,区区一两句辱骂又算得了什么?
见天若悯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寰幕却下意识紧了紧眉头。
二夫人细细地观察着天若悯的神情,等了半天对方都没有半点反应,像是没听见似的。二夫人眉头微微一蹙,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好半晌才一脸不屑得重新坐回位子上,朝寰幕扬了扬头:“我要分家。”
寰幕闻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这句话早在他意料之中。
“寰幕,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早就巴不得要与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