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给你上的第一课就叫做——这个世界上不要惹的五个人。”第二天一早，江衍就带着笔墨纸砚和小桌板，认认真真端坐在石殿玄悠然的前面。
这些文房用品和小桌板都是从石殿里面拿出来的，至于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以及这个石殿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的新师尊丝毫没有要为他解答的意思。
江衍在他的本子上工工整整写下七个大字——不要惹的五个人：第一位：不见一人的箭神。
“这五个不能惹的人都是上一次白月改朝换代中各自向当今月宗许下一个诺言的五人，白月的最高领袖是月宗圣皇，大概两百三十年前，白月发生了改朝换代的大动乱，新的一代月宗圣皇弑杀了上代月宗，成为了当今月宗。那年白月上观看天象，天薇星和永嘉星连成一线，因此史称薇嘉之变。”
写到这里，江衍停笔问道：“这事都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了，你当时那位所谓的当今月宗如今还在吗？”
玄悠然好像想起来什么故人一般，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从我们还被囚禁在这里，从未听到过大赦天下的诏令来看，他应该还在皇位上。他的前辈，上一代月宗掌控白月长达七百年，这才两百多年算什么？”
“薇嘉之乱后，有五个人向新皇立下了誓言，分别是不见一人的箭神，不收一徒的天师，不用一人的将军，不驭一兽的骑士和不写一字的书生。以后你若是有机会不论在下界还是白月上，遇到这几个瘟神，都要赶紧避开，不然后患无穷尤甚于你之前修炼的那门邪功三极衍化经。”
“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江衍好奇地问道。
“少年郎，你还年轻，不要这么好奇，不要问太多。别问，问就是，你还太菜不配知道。有时候知道越多除了给你带来的死亡威胁越大外别无所用，你还是知道点对你有用的吧。比如影力等阶，你知道是如何划分的吗？”玄悠然微笑着说道。
“是通过测试晶石出来的？”江衍这么说着自己都心虚，之前自己就想过，影力等阶应该有个具体的划分办法，测试石晶之类的应该是按照这种办法研制的影术灵器，而不是反过来。
“当然不可能！所谓影力等阶实际上指的是你在体内所形成的影力涡旋。在白月之上，顶级的功法都会教你如何观临自己体内的影力涡流和涡旋，并在影力涡旋中凝结出影力之核，有了影力之核自身就会产生质变。在同阶的情况下虽然影力的爆发阈值不变，但是影力之核能源源不断提供影力，影力涡旋的运转也更为顺畅。因此对比没有凝结影核的对手实际上影力总量更大，影术施展也更快。”
“可我怎么从没听人说过这事情，就算是到了青山宗也没人教过这一点？”江衍疑惑道，按理说这样应该是常识性的知识才对。
“唉，寻常百姓怎么可能知道得了，即便是宗门，也不敢随便教这个。”
“门阀世家的能管得这么宽？”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了。
“那倒不是，他们并没有强制禁止不允许教授这个，但是也不必他们出面禁止，只要他们自己敝帚自珍不把他们的顶级功法外传就好了。白月之上，那些巨头自诩为超脱，追根溯源不还是地上那些门阀的子弟，到头来从白月上学来的也只传给自己人。”
江衍默然，刚才说顶级功法都会教人如何观临自己体内的影力涡旋，反过来说也就只有顶级功法才能观临，除非是根深树大的超级世家，其他人想要得到顶级功法何其之难，观临自身的影力涡旋视察自己的影力涡流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可望不可及。
“但……但是这个知识至少可以流传出来吧，不然到时候碰到了凝结影核的人岂不是莫名其妙就吃亏，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江衍咬着牙说道。
“说得不错，但是如果公开出去有三个隐患。”玄悠然竖起了三根指头。
“首先，这样做会引起影武的走火入魔，如果没有相应的功法为引导，妄自观临或者开发自己的影力涡旋，大概率会导致影力涡流暴动，影武者将爆体而亡。现有的那些功法都是建立在先行者的鲜血与生命之上的。这是官方理由。”
玄悠然扳下一个指头。
“其次，门阀世族极度反对，他们手握顶级功法，一旦影力涡旋的事情公诸于世，那么觊觎之人将数不胜数。特别是对于那些不上不下的小世家，自己实力有限，还要被人觊觎，大部分他们自己的功法都不能观临影力涡旋，但是在外人看来，仅靠‘或许有’这三个字就已经理由充分了。”
玄悠然又扳下一个指头。
“最后，就是当今月宗的限制，上一代月宗时代，白月上知识信息都是无阻畅通，那时候人人都钻研新的功法，互相之间也没有门户之见藏私之说。本代月宗也是那时候研究出了一套自己的顶级影武功法，由此突破极限烙印月碑，有了取代前代月宗的实力。但是自从薇嘉之变后，这位新月宗大人便以牺牲太大不利于白月稳定等等名目，禁止了影力功法的研究，只能进行影术开发，一旦有谁开发出新的功法就会被通缉追杀。说来可笑，虽然我是两百多年前人，但是掌握的影力功法的研究，放到今天也是前沿尖端的内容，在影力功法上这两百多年来看上去都完全停滞，当是没有任何进展。”
“可这不是白月上的事……”江衍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没有再说下去。
白月乃是这个世界的圣地，甚至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单以武力论，完全凌驾于下界诸大陆之上，诸国绑一起也扛不住白月揍一天的。
是如此，月宗在白月的禁令又怎么可能对下界没有影响呢，只怕下面执行的时候还会变本加厉。
“所以即便如此简单的事情，也是众所难知，像我们过去那个寒门子弟也有一飞冲天的时代已经不存在了，自本代月宗登位起，知道我被镇压的时候，三十年内没有一个寒门子弟，是一个都没有！”玄悠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愤怒的话语从一片冰冷的面容中徐徐而出。
“可是，如今的这些门阀世家，过去追溯千年不都是寒门吗？那么今天的寒门一旦得势，又岂知其不会重复本代月宗故事？”江衍问道。
洞穴内陷入一片沉默，三人都视线汇聚一言不发，一时之间，石殿周围只有三人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玄悠然的大笑，大半被埋入石殿之中的身体笑得发颤，双拳拍地大笑不止。
过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没错，没错，自己在斗争的路上终于变成了原本被自己所斗争的对象，梦月如此，乾源如此，就连横野也是如此。只要时间足够长，我们都逃不脱这样的命运么？或者说还是原本我们所反对的本来就是对的，是天道呢？我们都是何等饱学之士，这么简单的道理反倒要一个小孩子来教，我们也变得不敢否定自己的错误了啊。”玄悠然半笑半怒自言自语。
“说不定……”
“咳咳！”玄筠终于忍不住咳了两声，暗地里拉了拉江衍的衣角悄悄说道：“小哥哥，妾身看你还是多听多学少说话，你看你才说了几句话就让师尊这么失态，要是再多聊一会把师尊给侃疯了，我们就都出不去了！”
江衍挠了挠下巴，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师尊，如今当务之急，是把那个封锁了我们两百年的石壁给移开。”玄筠出口说道。
玄悠然望了望玄筠，眼底抹过一丝温柔的视线，招手让江衍靠近几步，继续教授他这位便宜徒弟。
“今天我传给你的这部功法，是当年非常前沿的影力功法，也是我师父所创的功法，名为六合经。六合为上下四方，本有包容宇内万法万道集万古之大成的意思。不过我这里也没有全本，只是当初探讨交流的时候知道了一部分，虽然只是残缺的前半卷，但是到六阶之前修炼都是绰绰有余的了。”玄悠然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这边，江衍席地正坐开始聆听和学习六合经。
另一边麒麟峰上可就乱了套了。
“什么？还没有找到吗？去附近其他山峰上查看了吗？”白沐琛坐在麒麟苑的正堂里向灵猴妖仆们询问道。
一众灵猿围绕着她，上下飞舞，不断地比划着手势。意思是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完全找不到人。
这时距离江衍失踪已经快十天了，刚开始头几天还以为他在山顶的神庙废墟那里，可是过了四五天还不见人回来，灰白灵猴便带着四五个灵猴妖仆一起到山顶上，结果发现那里根本没看到江衍的人影。
心知不妙的灰白灵猴便马上通知了白沐琛，一开始白沐琛也没放在心上，她自己本来就是四处跑来跑去，想来自己那个便宜的小师弟也差不多如此，便只是让灵猴们散开在全山上四处找找。
结果找了三天还是一点人影都没有，也没见回来过麒麟苑，这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莫非跑到隔壁的山峰上去了？”白沐琛暗自思忖道。
正在这时，一只灵猴满身是伤，踉踉跄跄跑了进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上蹿下跳地比划着。呀呀呀地嘶叫着非常激动。
“什么？小灰白被烛龙峰的人扣住了？还在打它？”白沐琛看懂了手势怒喝一声站了起来，只见一抹白影掠过，麒麟苑正堂的座椅上便空空如也。
灵猴们微微一愣，很快便发出一声声嘶吼鱼贯而出，跑向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