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父,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没有骗我?”
韩修看着李恤满含期待的双眼,感觉头脑和身体都是木木的,于是连点头的动作也是木木的,笨笨的。
“我……喜……喜欢。”
“喜欢谁?说清楚!”
“我喜、喜欢……喜欢恤儿。”
韩修一辈子没有这么窘迫尴尬过,不敢直视李恤的眼睛,心跳如雷,却声如蚊蚋,话出口时,整个头脑热烘烘的,面目滚烫,红到耳根底下。
虽然他比李恤也大不了多少,但总以长辈自居,如今却被逼着对他说小情人之间的温言软语,真是觉得比上阵杀百十个敌人还艰难。
偏偏李恤还觉得不够,忽然张口咬住他的手指,口腔热烫的温度从手指传来,激得韩修浑身发麻。
直到韩修手指留下个发白的牙印,李恤才得逞般笑着松口,用按捺着激动的口吻对韩修道:“亚父白天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
说完他起身,捡起掉在外面的剑,大步地离开了。
李恤说晚上来就晚上来,顶着头上满天星辰皓月,他才掸去一身深秋的寒意,迈着沉稳的步子跨过天机殿的门槛。
韩修早已经在殿里等着了,听见他进来的动静,整个人却是惊的震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目光四看,竟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宿主,你冷静点呀。】他情绪过于紊乱,笋子连忙弹出来安抚他。
但是韩修并没有被安抚到,火烧眉毛般的反问:【怎么可能冷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来干什么的!】
白天李恤走前,丢下句晚上来,韩修当时就觉得这话在暗示什么,结果惴惴不安的到了傍晚,宫女太监的就开始不断地进出。
一会带他沐浴更衣,一会给他殿中配置熏香,最后还往他床头放了好些瓶瓶罐罐,由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温柔地提醒他,哪些是事前用的,哪些是事后用的,又说床笫之事人之常情,坦然体验这事的快活就好,不需羞愧难堪。
事情到了这一步,韩修就知道侍寝这一遭他是没得躲了,之后的一个时辰,他便是在一片忐忑恐慌中度过,无论如何也坦然不起来。
笋子为此操碎了心,硬是逼着他看了一部视频资料,为了增加代入感,还把视频人物的衣着发型合成为了符合盛周习俗的样子,于是在韩修看来,那就是两个盛周男子在滚床单,而且还不打码。
视频进入正题的时候,韩修鬼哭狼嚎着不看了,可笋子是真损,隐藏了关闭选项,又是直接投影在意识中,连闭眼不看都不行,硬是从头看到了尾。
【别不好意思嘛,你的身体数据显示,你看完之后还是有感觉的,嗯,健康状况良好,不然我要担心你那方面机能了。】笋子觉得自己功德无量,十分高兴的对韩修做出评价。
韩修却已经没有力气理他,满脑子都是资料片段,以及想到天黑以后,他就要成为资料里被压倒的那个,顿时满心满脑的紧张惶恐。
李恤从殿外进来,把为他掌灯的宫人都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进来了。
今夜下了小雨,冷得很,他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风,肩头沾着星星点点的湿气。在天机殿暖黄色的灯火照亮下,他踏着步子朝韩修走来。
“亚父,不要跪。”远远看见韩修要朝他行礼,李恤先一步下令道,步伐稳健,披风摇曳,轩昂挺拔的身影很快就走到了韩修跟前。
“天冷了,我给亚父带了参汤暖身。”李恤一手扶着韩修在桌边坐下,另一手从斗篷下递出来,掌心竟然托着一个精致的白玉汤盅。
汤盅被李恤双手捧着递到面前的时候,韩修怔怔看着,鼻腔里猛地一刺,眼眶忽然就红了。
当即尴尬万分,连忙闭眼忍住。
如此情绪失控,是因为忽然忆起,少年时的李恤对他是真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李恤是少年继位为天子,全盛周最尊贵的人,没有之一。虽然秉性纯良柔善,但是身为皇家贵胄,天子该有的威仪,他生而有之。
但是对着韩修这个敬爱的亚父,李恤的威仪却从不显露半分,永远是谦恭温顺,甚至谨小慎微的样子。
韩修摄政监国时,赶上南梁闹得最凶猛的时候,几乎每晚都在天机殿处理政务到深夜,于是李恤总是半夜在门口探一下头,悄悄瞅一眼,见他还在,便会双手捧着一盅热汤过来,轻轻放在他手边,然后也不敢多话,便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他这样做的次数多了,韩修便忍不住教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很重要,所以以后不要深夜起来,要送汤,睡前吩咐宫人送也一样。
李恤当时听了,也不顶撞或反驳,就是哼唧两声算答应了。
然后到了夜里,韩修依然会看到一颗乌黑的脑瓜在门口冒一下,然后尊贵的小皇帝又亲手捧着热汤进来,小心放在他手边,像是怕挨骂,缩着脖子来,缩着脖子走。
当年韩修只是觉得李恤对他好,却不曾深想,但是时隔多年,猛然回想起那一幕,而且面前是长大后的李恤再次捧过来的热汤,韩修深受感触,无端觉得心竟是在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挤压着,凶狠地催着他的泪意。
“亚父,你怎么了?”李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韩修淹没在回忆里的神智惊醒。
没事,我很好。
韩修连忙将双眼睁开,面上几乎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李恤于是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为他打开汤盅的盖子,柔声催促:“亚父快喝,不然要凉了。”
参汤的热气从白玉汤盅里腾起,雾蒙蒙的熏着韩修的眼睛,韩修于是拿起汤匙,在李恤的注视下,一口口将参汤喝了下去。
看着韩修喝完参汤,李恤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然后探头凑过来,玩闹似的,在韩修嘴角轻轻啄了一下,又啄一下,最后像是啄得了滋味,整个身体压上来,将韩修圈在椅子里使劲的吻。
直到韩修被他吻的快要窒息时,李恤才稍微退开些,用微哑的嗓音,低喘着说:“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