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容鸢被落在眼皮上的光照得不安稳。
段江离早已把挂在窗户上的油布摘下,屋子里的陈设更加清晰。
他看着靠墙放着的木床、墙角的小木桌,甚至连窗帘的花色都很熟悉。
视线最终落到床上半醒未醒的人,跳动的光线拂过她的脸,竟是连毛孔都看不到,唇色嫩红,看起来休息得很好。
许是他的视线有些灼人,形似蝶翼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张开,尚且迷蒙的眼睛还未适应光线,两双眼睛径直相对。
她的眼睛其实并未聚焦,段江离想起她昨天说的话,猜想她的眼睛或许每天早上都要适应一下光线,才能聚焦看清人。
可他的视力很好,记忆力应该也在慢慢恢复,就像现在——
他再一次十分肯定,自己在某一天的清晨见过这场景。
是看得见线条的晨光、散乱铺满枕头的长发、还有那双水雾迷蒙的眼睛。
床上的女孩终于醒神,不在意的看了一眼他,慢慢伸了一个不大的懒腰。
段江离猛地握紧水杯,明明刚刚睡醒的人是她,可是被惊醒的人,却好像是他自己。
又来了,不受控制的心跳声。
“你昨天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容鸢向来不在口头上认输:“不是你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我提醒你,你曾经说过的话。”
段江离:?
她一本正经:“我不想你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言下之意:不用感谢,是我助人为乐。
段江离……
段江离被气笑了。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他感受了一下自己最近总是不受控制的心跳,觉得自己就算说出“带她走”那样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
在离村子不远的一片空地上,刑警队的技侦人员正在凝神听着耳机内的动向。
一阵嘈杂声过后,脚步声响起。
技侦小张连忙喊人:“队长,他们动了。”
四九城刑警大队队长陆开霁立刻走过来,抽过耳机放在耳边,锐利的眼睛同时盯在屏幕上。
他看着屏幕上的亮点向村子内部移动,不由得想起昨天那个少女的话。
“他们两人醒来后,一定会找人商量这件事,顺藤摸瓜是我们最好的办法。”
陆开霁是犹豫的,因为如果按照规定,将昏迷的二人立刻抓捕起来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合规的处理方式,因为即便他们准备充足,但是万一两人并没有按照他们的猜测去找人,又或者是跑了,这都将是重大失误。
可对于这昏迷的两人,他们手里有六爷给的录像,是现成的证据,万无一失。
那少女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陆队,上级把这件事直接交给了你们,我相信他们对这里的事情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你们那只抓两个现成的犯人当然容易也稳妥,但是”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当地警方,又看了看他:“只抓他们两个就能了事的话,还要你们大费周折地来这干嘛。”
当时那位段家六爷就站在不远处,一边抽烟一边把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待她说完,再慢悠悠地看向他。
意思很明显。
陆开霁也就不再迟疑,反正这位爷在这,他没有反驳的事情,自己跟着走就没错,何况那少女说得也不错。
事实证明,她判断的是对的,陆开霁也庆幸自己听进了她的劝告。
他们在那二人身上安装了追踪和窃听器,一切有序进行。
就是他俩醒得太慢了,也不知道是六爷下手太狠还是干那事干伤了身。
陆开霁经手过的案子也不少,且还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但是在任何时候,这种有组织、有预谋,并且还是主要针对女性的案子都十分让人气愤。
这甚至比单纯的拐卖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女人被锁在笼子里,被不同的男人随时拉出笼子欺辱,暗无天日地承受着暴行、没有尽头。
那把锁、那个笼子,不仅仅锁住了她们的脚步,甚至锁住了她们的尊严,让她们日复一日接受这个事实,默认自己被“驯化”,习惯自己被“驯化”,直到有一天,哪怕拿掉锁,她们也不再迈出一步。
滴滴两声响,脚步停了,那二人停的地方实在不意外。
是村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