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哪天他一睁眼,眼前的山寨已经荒废,所有的人都化为尘埃。
“改日再会。”唐伯虎拍拍范进的肩膀,“我回去之后给你画一幅采香椿的图,祝你像椿树一样长寿。”
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
那岂不是老不死?
“哈哈!这个祝福我喜欢!”范进兴高采烈。
蘧景玉也有些感伤,期期艾艾地说:“世先生,你一定要保重啊!下一次再见,你不会比我还年轻吧?”
“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希望可以见一见你的儿子蘧来旬。”范进笑眯眯地说。
蘧来旬,《儒林外史》第一赘婿,士林人称“蘧公孙”。
范进已经不忌讳提书中的事,也不忌讳见书中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儒林外史》不能定义,他只是他自己。
“来旬在老家,由我老父亲教养。希望世先生能让嘉兴一游,我请你吃饭喝酒。”蘧景玉恭敬地鞠躬,“上一次……是我不对。”
“哈哈!反正马尿是你喝的。”范进很洒脱。
唐伯虎和蘧景玉被送下山。
因为江西境内一片混乱,谢思水派人悄悄护送他们去王守仁的驻地。
给王守仁送信,再跟王守仁谈判,这一去需要不少时间。
范进这个人质继续留在山寨。
他看着谢思水说:“你读过书,已经算融入汉人,为什么还要做绑匪呢?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任何苦衷,都不能让你放弃自己。”
谢思水不说话。
大多数时候,这个很有理想的山贼觉得自己跟不上范进的思路。
范进滔滔不绝:“那日我问你,心学的‘心’有几个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都有不同的体会,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答案。依我看,心学有四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
谢思水对心学没什么研究,只是佩服王阳明。
尤其见识过王阳明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剿匪速度,更是佩服得无法形容。
“靠着这四心,可以打胜仗吗?”谢思水终于开口。
范进笑道:“你不是看到了吗?宁王没有这四心,所以他永远不能得天下。”
“皇帝有吗?”谢思水问。
“有。”范进肯定地说,“皇帝是天子,没有这四心,上天不会让他当皇帝。”
这是一个玄妙的问题。
究竟是先有四心才能当皇帝,还是因为当上皇帝就有四心。
谢思水觉得脑子有点混乱,被什么精神污染源攻击了。
他原本是思水,现在要进水。
“你说你还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可以帮助宁王,是什么?”谢思水问。
范进说:“你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宁王?”
谢思水眼神飘忽:“我试一试吧!”
“哦……这样啊。我提醒你,一个人反复横跳是很容易翻船的。你最好尽快拿定主意。”范进微微一笑,“我之前建议宁王进京,但他似乎不敢。那么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进献老虎豹子、老鹰骏马、金银美女给皇帝,贿赂皇帝!”
“噗!”饶是谢思水脑子已经有点水,都被范进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