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拉着唐伯虎到院子里一处空旷的地方低声说话。
隔墙有耳，周围没有墙的地方说话才安全。
“你以为皇帝是什么？”范进严肃地问。
唐伯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出格的问题。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对臣子而言，皇帝就是君父，就是爹。
唐伯虎的祖父唐泰官至兵部主事，土木堡之变的随行官员之一，被明堡宗一波葬送。
唐伯虎因一件莫须有的科举舞弊案，被弘治皇帝断了前程。
唐家和明堡宗这一脉，冥冥中不合吧？
宁王之所以屡次拉拢唐伯虎，除了看中唐伯虎的才名，也是知道唐家的情况。
“皇帝是什么？他能够决定我的生死荣辱……”唐伯虎苦笑叹气，“无论如何，我不能拿一家子冒险。”
“我也不会。”范进微微笑道，“造反哪里有这么容易呢？宁王若是大张旗鼓打起反旗，没出江西就会招来朝廷的讨逆大军……皇帝一直等着他呢！”
“你让他进京……”唐伯虎若有所思。
范进说：“他要是潜伏进京，就不敢带太多的人。人少了够什么用？皇帝是什么？一道诏令就能让人把宁王绑了。”
“可是，他这些年在京城收买了很多人。去年阎顺去京城告御状，反而被打一顿贬去南京。”
“呵呵……宁王收买的人，也就知道干这些事。真要他们明目张胆造反，他们会立刻跟宁王划清界限。”
范进很有讨逆的经验。
当初宁夏安化王造反，范进跟随弼马温杨一清讨逆。大军还没有到，原本跟安化王关系暧昧的地方将领，先把安化王活捉了。
安化王的心腹都被灭口，将领们不仅跟安化王划清界限，还能拿下讨逆的首功。
唐伯虎忽然问：“你是不是奉了皇帝的密旨，特意来给宁王挖坑？”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
否则，皇帝为什么突然出关去打仗？一开始还隐藏行踪，后来干脆亮明身份。
朝廷百官都知道皇帝任性去草原旅游，一百零七人联名上书劝诫。杨廷和还把怂恿皇帝出京的范进一棍子打到赣县做县令。
有没有可能，君臣二人在唱一出戏，故意空出京城，请君入瓮？
宁王进京之后，必须勾结宫廷和朝廷上的同党，才能登基篡位。
如此一来，皇帝就能把这些潜伏的人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唐伯虎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重重拍了拍范进的肩膀：“还得是范大人，简在帝心啊！”
范进满脸无辜：“你想了什么？你脑海中是不是自行写了三千字？那是你想的，跟我无关啊！”
虽然范进这么说，唐伯虎还是认定自己想的就是事实。
既然皇帝那边有准备，那么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担心被打成从贼的叛逆。
蘧景玉那一边，暗暗捶胸顿足。
我错了！我不该跳出来救范进！他死就死，还要拉着我一起死！
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反贼，蘧景玉带着食盒，幽怨地来找范进。
“世先生，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蘧景玉哀叹着，给范进倒了一杯酒。
范进看着杯中颜色可疑的酒，微微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景玉，你不是跟令尊一起回浙江嘉兴了吗？他乡遇故知，这杯酒你喝吧。”
说着，他将自己这杯酒，递到蘧景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