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硕横他一眼:“你是朕的人还是皇后的人?朕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啰嗦什么。”
他径直拂袖离去。
殿外夜雨绵绵。
康王爷恭候在廊庑下,见他出来,连忙问候道:“不知皇后娘娘凤体如何?”
“快死了。”周硕不耐烦,“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挑这个时候。不过皇叔放心,朕既然决意要为你和魏紫赐婚,自然会践行承诺。未眠夜长梦多,只要拖着皇后不死,天下人不必为她守三个月国丧,朕便能安排你们数日内尽快完婚。”
“提起赐婚之事……”康王爷有些犹豫,“陛下,微臣今年已是三十七岁的年纪,听说那位魏大姑娘才十八岁,正如花朵儿一般,微臣的女儿也是这般大,这桩婚事……是否不妥?”
“她年纪虽小,却嫁过人,给皇叔当续弦也不算埋汰了她。否则,她一个和离过的妇人还妄想嫁给朕的儿子不成?!”周硕眼底浮现出戾气,“镇国公府有背叛朕的嫌疑,皇叔知道朕生平最恨背叛者,朕为你们赐婚,既是成全皇叔的姻缘,也有敲打魏翎的意思。他的掌上明珠在咱们手里,他也不至于再干蠢事。”
雨汽弥漫,清寒沁骨。
悬挂在檐下的几盏宫灯散发出惨白光晕。
天子负手而立,周身萦绕的阴沉暴戾比夜色更甚。
康王打了个寒战。
他垂下头,到底不敢忤逆这个二十多年前活生生杀害了十三位兄弟手足的侄儿,恭声道:“微臣,领命!”
周硕和康王走后,一名小宫娥浑身湿透,哆哆嗦嗦地从廊庑外面的花丛里钻了出来。
她出来给娘娘倒药渣,不慎脚滑摔进黢黑的花丛里,没料想听见了这番对话。
她胆怯地望了眼两人消失的方向,嘴唇翕动,哽咽着走进内殿:“娘娘……”
太医院的人都散了,内殿只剩下江皇后和几名心腹宫女。
小宫娥跪倒在床榻前,害怕地嘤嘤啼哭起来。
一名大宫女呵斥道:“娘娘都病成了这样,你添什么乱?!”
小宫娥抬起苍白的小脸,被雨水打湿的鸦青鬓发紧贴着脸颊。
她啜泣道:“姐姐,我刚刚听见陛下要为康王爷和魏大姑娘赐婚,陛下命太医院想办法延长娘娘的寿命,非是为了娘娘,而是为了拖延国丧的时间,好叫康王爷和魏大姑娘趁早完婚呜呜呜……”
殿外惊雷炸响。
殿内火烛明明暗暗。
帐中,醒来的江皇后听见了小宫娥的那番话,勉强睁开虚弱的眼。
她挣扎着坐起,却什么也瞧不见。
她伸手在帷幔里到处摸索,被宫女们哭着扶住。
江皇后心肝俱裂,两行血泪再度淌落,声线发颤得厉害:“亏我是他的原配,亏我是他的原配!什么少年夫妻,什么同甘共苦,都是骗人的!周硕,周硕,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的启初!”
“娘娘!”
宫女们哭着跪了一地。
江皇后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她睁着充盈着血水的眼眶,苍白的唇角缓缓翘起一个仇恨的弧度:“事到如今,他连我的死都要利用,我偏不让他得逞……偏不让他得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