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是晚些时候回来的。
现在他是东家重点培养、马上要接晒盐场赵工头的人。
赵鹏在李大财主家干了多半辈子了,是李大财主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早就想让他从晒盐场出来,担任李家几个晒盐场的总把头,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接他的工头位置。
虽然刘成来李家的时间不长,不过,从人品到能力,很快得到了李大财主的赏识,现在成了赵鹏在晒盐场的副工头。
……
从老家坐帆船逃荒到五湖嘴,到现在新房子都盖完两个月了,算起来,离开老家也有小四个月了。
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那种……对老家的惦记,无时无刻牵挂着刘家所有人的心:
他们不知道老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姑夫一家过得怎么样,自己一家逃走,受没受到牵连;不知道花妮儿一家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被刘双放了一把火的王蝎子,是不是还活着?找没找逃出来的刘家人;不知道那个被炸了的镇公所还在不在?当时在镇公所里喝酒的那几个人活没活着;不知道老家镇子里发生的这么大事,有没有人怀疑是刘家人干的……
所有这一切,刘家人什么都不知道。
白天的时候还好说,手上有干不完的活,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可以到晚上……尤其是刘大魁这老两口,满腹的心事,连一个倾吐的对象都没有,只能憋在心里,那种滋味儿,不设身处地,是体会不到的。
可算老家来人了……花妮儿从镇子上打回的两棒子烧酒,全一家人给喝了。一大绿棒子烧酒足有三斤……刘成和刘双也从来没喝过这么多。
两个字:高兴。
“我就知道,王蝎子家这把火,是你小子干的……你小子够狠的,两大垛的木头绊子,四间青砖瓦房,整整烧了一晚上,除了剩下点砖瓦之外,连房檐子都给烧得一干二净……”借着酒劲儿,刘成的姑父徐世富,拍了拍刘双的肩头说道。
“姑父,那个王蝎子烧死了吗?”刘双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儿呢。
“虽然……没烧死,不过,我听说被他大儿子带到城里,不到一个月就咽气了……你是不知道,那个王财命大,当天晚上出去风流了,没在王蝎子的正房里住,这才躲过了一劫。
如果不是他跑回来,把老爹从着火的房子里救出来了,可能这个王蝎子,早就见阎王了。”
“算他命大……”刘双嘟囔了一句。
“命大什么呢,没听你姑父说吗,到了城里不到一个月就见阎王了。对了,他姑父,那天把我关进镇公所的那两个背长枪的家伙怎么样了?”刘大魁问道。
“不是两个,是四个,还有两个更夫呢……这四个家伙命大……不过,躲过了死罪,但活罪难逃,不是断腿的,就是断胳膊了……他们以为是土匪进庄砸窑呢……以为大哥被土匪给抢走了……”徐士富说道。
“那后来呢?王蝎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就没有找人报复?”刘大魁问道。
“报复谁呀?虽然王蝎子被他儿子救了出去,不过,已经烧得没了人样儿,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大儿子王财儿倒是没被烧到,不过这场大火,一下子把他那见不得人的事儿,给烧了出来。你知道那天晚上他去了谁家吗?”徐世富一脸神秘的说道。
“去了谁家?”刘双马上问道,他对这样的消息,最感兴趣。
“马大财主家。马大财我的小老婆和王财有一腿,每一次王财回来,都会找借口去找马大财主喝酒的。你们出知道,马大财主就好这一口,一喝就醉……不过,这一次露馅儿了。王蝎子家一着火,长工赶紧把马大财主叫醒……也是凑巧了,马大财主往外跑,王财正好从他小老婆的房子里跑出来,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呢……
如果不是下面的人拉着马大财主,很可能一斧子就把王财劈死了。
王蝎子被烧得人事不省,王财又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哪还有时间追究这么多?赶紧套上家里的马车往城里赶,着火的房子也不管了,全都扔给了家丁……”
“王蝎子小儿子王义呢?”刘成问了一句。
“王义那小子命大,他睡得厢房,也让王财一起带到城里去了。王家人一走,剩下的家丁才不管那么多呢,把王家的剩下的东西一分,全都散了。”徐士富打了个酒嗝说道。
“可惜……”听姑父这么说,刘双接过话来说道。
“啪……”刘双刚一开口,就被老爹刘大奎给了一筷头子:
“还可惜……你知道你闯了多么大的祸?如果不是王财惹上了马大财主家,还能放过你?以后做事小心点……”刘大奎对小儿子刘双斥责道。
“姑父,那两个县城来的背枪的呢?他们怎么样了?”刘成问道。
“那两个背枪的坚持说,是胡子闯进了庄里,来砸王家大院的窑……这两个家伙这样一说,倒是把你爹给开脱了,说是你爹是被胡子放走的……”
“没有发现我们家里没有人吗?”刘成问道。
“王家大火烧完之后,才有人发现你们家的人不见了。不过,炎烧王蝎子家这件事,还真没有怀疑到你们,都以为你爹一被抓走,全家跑路了呢。这样也好,王蝎子家没影了,你们的事儿,民不举,官不究……在老家,平时的时候你们太老实了,如果不是今天找到这儿,我也怀疑这么大事不会是刘双干的。”徐世富说道。
“那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刘大魁问道。
“孩子他姑说,那天晚上,花妮儿把大嫂接走的时候,说是要闹关东。我这一琢磨,如果真的是闯关东,你们不可能走旱路,只能走海上。我特意去了蓬莱码头,打听了那几个专门跑关东的大船船主。
把你们几个人的情况一说,有个船主一拍大腿,告诉我说,你们的一家人,就是坐他的船去的关东……从旅顺口下船。我已经沿着这条线儿,找了三次了,才找到这个五湖嘴……今天再找不到,我都打算我放弃了。”说到这儿,徐士富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