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绣这些丝帕做什么?”我拿起一条丝帕问道。
丝帕上面绣的是简单的云纹,图案和针法并不复杂,但是却极精细,走线和收针丝毫不见怠慢。
“绣着绣着,也就习惯了,不绣这些东西,不知道要用什么打发时光。”罗云仪说话间也未曾抬头。
“今日复相见,罗姨娘可还好?”我在罗云仪的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
话音刚落,罗云仪抬头看向我,眼里噙着泪水:“他憔悴了许多”
我抬眸,会心地笑了笑:“一别经年,父亲已经官至宰相,要操心的公务多了,自然也辛苦些。”
“他问我现在住在哪里,我没有说。这样瞒着他,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怕瞒不下去了,我何时才能与他”罗云仪说到情深处,哽咽了起来。
我低下头,用手指甲拨弄香炉里面烧完的香灰:“父亲春秋正盛,尚无嫡子,若姨娘能为父亲繁衍子嗣,入相府的门,便指日可待了。”
罗云仪抬手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我们这样,算不算骗了他?”
上一世我不曾见过罗云仪,只是听过她的名字,对她和尹穆海的事情知晓一二,如今看来,罗云仪确实对尹穆海用情不浅。
我看着罗云仪白皙的脸,脸上的忧愁又多了些许。
“罗姨娘今日与父亲相见,可说了什么虚假的话?”我问道。
“不曾。”罗云仪神色微怔道。
“那便是了,姨娘不曾骗过父亲,我亦不曾。你我在静林寺偶遇,我知姨娘的故事,帮姨娘从中牵线与父亲再会只是偶然,也只是因为请求不愿看父亲与姨娘有情人生离。”我直了直身子,让肋骨稍微好受些。
罗云仪脸上的轻柔在眼底凝结,眼底浮现出了薄薄的悲凉。
我继续道:“但是姨娘和父亲是否还有情,是否还想一起再续前缘,便是姨娘和父亲决定的事情了。清秋不会勉强,更不会干涉。若是父亲在意姨娘,自然也会为姨娘寻个住处。”
我说着,推开了身边的小窗,仰头道:“雨水冲刷过天空之后,星星确实是会更加璀璨些的。”
罗云仪顺着我的目光仰头看去,眼底的雾气散尽,那眼睛里装着星空,也装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切。
我回到房间时,芩枝和芩朵还没睡下,芩枝见我回来了,赶忙上前道:“大小姐,你可知今日的说书人说了什么?”
我在铜盆里把手洗干净,一边擦手一边问道:“你去找跑堂的小伙计了?”
芩枝垂下眼帘笑了笑:“嘿嘿,他跟我说啊,今天说书人说的是今年的狩猎,说任家大小姐任媛媛一舞倾城,相比之下尹家二小姐真的是不堪第一才女盛名。”
“不得胡说。”我将手巾放到一边,赶忙制止:“你现在在这里说便罢了,等回到相府可别忘了分寸。”
“我没胡说,小姐,这字字句句都是那小跑堂的学给我听的,他可听的真真切切。”芩枝跟在我后面走到铜镜前,帮我将首饰悉数摘取。
芩朵默默帮我将床铺铺好,没有插话。
“连任姑娘跳的是《六幺》他都知道,”芩枝说着,给我梳头的手一顿,眉毛拧成了一团:“但是为何不说,弹琴的是咱们家大小姐?”
我叹了口气:“既然说书人不说,那便说明谁弹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们也不要说出去,明白了吗?”
我将梳子从芩枝手里拿过来,轻轻扔在桌上:“行了,不用伺候我了,你俩也快去睡吧。”
“是。”
我一个人放下床幔,爬上了床。
这应该是钟离毓谨这盘棋的最后一步,便是利用说书人的嘴,将尹宛然第一才女的名声搬到任媛媛的头上。
也好,魏钰涵和尹宛然的注意力在这件事上,那我安排罗云仪和尹穆海旧爱重燃的戏码,就可以顺利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