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傲有些惘然,他愤怒地追赶中孚逃离的方向,只是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了。
“咕噜——”
少年口中所剩的之气快要见底,他以手遮住口鼻,愤愤凝视远处一眼迫不得已地咽下恶气。
回到岸边,夕阳只剩尾梢,天又要黑了。
山间的天空总是黑的很快,玉石般夺目的繁星出现后冷风就跟着来了。
从湖里出来的少年胡乱穿好衣物,半湿的身子每受寒风吹拂便止不住的缩,他的体温正飞快的流逝。
自出生而来赵天傲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甚至三年前还是坐在宽敞软榻上享受着奢靡整日寻欢作乐为生的少主,只因一个念头赌气出家沦落天涯,天翻地覆的差异突然拗断他初生的双角。
他明白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便可马上摆脱这困苦日子回去当他的将军府少主,管他什么五郎什么冯老汉,来多少高人都无济于事。
可他要是真这么干,他就不叫赵天傲了。
“待在将军府是很好不假,但总归不自由,事事受限,时时受人监视。再者,生父既苦心培养次弟们而唯独数落我,足以见得他心之所向,与其待在家中当个窝囊废不如出来混个野鸡尾,也好让我见见刘伯常常念叨的“众生百态”到底是个什么。”
这番话是赵天傲出走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同样为他信念动摇时的灵丹妙药。
回到现在,赵天傲回想起这段话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可真是作死啊,把自个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少年哆嗦着手找到草木最为繁盛的地带挨着老树坐下,他往手掌心哈着气搓起双臂,迷迷糊糊之中闭上双眼。
赵天傲太累了,一连数日的劳作都是对他身心的折磨,整日清汤寡水不说连休养的时辰都微乎其微。
少年很快睡着,一个好梦是他最大的奢求期盼。
天色变晚,山里愈发寒冷,沉睡的赵天傲鼻头被冻的绯红,刚出头的胡茬上盖上白霜,他也只是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全然不觉所处之地的顽劣。
一双胳膊从他身后不声不响出现搂住他的脖子抱住少年,感受到温暖的赵天傲舒开紧绷的脸。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个小鬼而已,世间千万,死了一个还有一个,灵域从来都不缺这样的人。”
女子闻言摇身一变,她化为巨大的身躯盘坐在地,原先的少年被她交叉着双臂环抱,她的一只大臂上还留着触目惊心的几个窟窿。
“你我本就不同,何来感同身受。主公是先主所托,先主于木兰大恩,非主令,不能辞。一日为事乃义,一生为事乃是忠,我既接下军令,自当在所不辞。再者”
巾帼女子别有深意看向熟睡的赵天傲一眼,“是主公让我再次见到阿爷阿娘和故土,百日的恩惠又岂是能轻易报答的?”
山林传来一阵笑声,“好一个忠义双全的花木兰,哪怕你是在燃烧意识也无所谓?”
“违背主令本就是逆天而行,因果关系早已注定,木兰不怕。”
此言一出,问话人静默许久。
“能有你这样的宿灵是这小鬼的福分,可别让他死太早了。”
林间鸟兽惊飞,一团烟雾散去。
山间的野兽都在传:昨夜有一座莫名出现的大石像在屹立在林地,风霜打遍它全身上下唯独在心口沾染不得分毫,天一亮,只落下满满一地的积雪,石像却不见踪影。
翌日,乍醒的赵天傲赶忙检查起四肢和伤势。
看满地的积雪便知昨夜的寒冷,他这样以天为布衾以地为床榻的指不定会冻伤哪。
不过反反复复检查不下三次后赵天傲才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简直不可置信,不止如此,昨晚睡得十分安稳舒心,没有一点煎熬。
睡饱的赵天傲抓了两把棉絮般的雪塞入口中,异常的冰冷很快令他振奋起来。
赵天傲抖了抖身上残存的雪花步行走至山下,果不其然五郎说到做到,不集齐所有的银针不准回山崖,眼前流动着的气墙正是证明。
少年往后退一小步好避开风流,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不是办法,于是赵天傲拿出那不多的银针一一摊开来摆放在地。
赵天傲仰起脸,朝高耸的山崖喊道:“五郎!你大爷的真够狠!”
五郎没有理会。
“这些东西我暂且先交托于你,今日不去黑水湖,我答应冯老汉一旬赠一次酒,算着日子今日应当是初一,我下山去趟市集总该没问题吧?”
赵天傲的呼喊并没有得到回应。
难不成五郎不在?
赵天傲双手比作喇叭又大喊道:“五郎!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