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做杀手风里来雨里去,过的一直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训练或者执行任务时受点伤,也早已经习惯了。
因而她不太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第二日便从床榻上下来,吃了三个鲜嫩多汁的虾肉包子,喝了一碗养胃的粟米粥,又格外啃了一块甜滋滋软糯糯的蜜糕。
吃得腮帮子鼓起也不停,叫武嬷嬷和云月好一阵笑。
只是才刚刚放下碗筷,叫人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就听下人传话说摄政王来访。
夏惊瑭的面容一下子严肃正经起来,眼睛睁的很大,嘴角收回去,这是她专注时的神情。
一副很能唬人的样子。
偏偏脸上还沾着蜜糕的碎渣子,众人眼中,夏姑娘正经严肃的形象烟消云散,反倒像是硬撑,如同一只跃跃欲试非要翻跟斗的小猫。
即使摄政王是专门赶来看望夏惊瑭的,也不可能进门就往姑娘家的院子里闯。
恰好今日夏尚书休沐,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将摄政王迎进去,拱手让座,沏茶倒水,还未搞清楚状况。
夏尚书和摄政王接触不多,除了知道他在政务裁决上杀伐果断,其余的印象便是传闻中的阴晴不定、难以伺候。
他打起精神,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谁知一番闲谈下来,摄政王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言谈中不仅知进退懂礼数,还谈吐不凡,隐约透露出多谋善虑的本领来。三言两语,就让夏尚书窥探到了摄政王非同一般之处。
怪道,怪道这偌大的天下都握在摄政王手中,原是本该如此啊。
夏尚书惊叹连连,心中甚至产生了大逆不道的感叹,偏偏摄政王又极其地低调谦逊,推辞礼让。
夏尚书再次被折服,静默了许久的心重新为遇见能人而激烈跳动。他眼里精光更甚,一小撮本就不多的胡子快被捋光了,仍旧不能掩饰心中的情绪。
人生能遇这样一位能人,是何种机遇啊。夏尚书决心撇了自己的面子,即使一大把老骨头了,也想和摄政王拜个把子。
见到夏尚书便不自觉显露自己本事的摄政王,这才惊觉到不对,忙不迭退后数步,与夏尚书离得远了些。
“王爷?”夏尚书摸不着头脑。
只见摄政王从袖中掏出一张礼单,小心谨慎地放到了夏尚书旁边的桌子上,正色道:“这是给府内小姐的谢礼。凌烟湖里,多亏夏小姐救我上来……”
礼单上密密麻麻地列了很长一串,开头尽是些珍贵的药材,即使夏尚书不懂药理,也能从那三两人参、鹿茸、深山灵芝、天山雪莲以及上面的年份看出来这是多贵重的东西。
许是顾忌着夏惊瑭,没有送金银一类的俗气之物,但下面又有南海珍珠两匣、夜明珠一颗、白玉三镶福寿如意一对、少见的各色绫罗绸缎三十匹……
长长的一串,一直列到礼单最底下。
这么重的谢礼,几乎把尚书府卖了也不值这些。
这是在暗示老夫该告老还乡了,还是要诬陷老夫收受贿赂……夏尚书头脑中两个念头在争斗,忽然注意到了那三十匹绫罗绸缎,不由得一怔。
夏尚书缓缓定住了身子。
怪不得不答应和我拜把子一事,原来是想做我的郎婿。
摄政王果真狡诈。
方才的钦佩缓缓褪去,尚书看着摄政王的眼珠又变成了滴溜转的样子。
摄政王也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却还是道:“若尚书觉得没什么问题,本王便叫人把东西送进来了。”
“说是谢礼,不知情的还当是嫁妆呢。”夏尚书笑呵呵道。
“见笑,只是本王的心意。”
摄政王这时候的谦逊就不那么招夏尚书的喜欢了。
只是,他只是听命于阁主,配合夏惊瑭行事。虽有慈爱之心,却不会真正做什么决定,这还得交给夏惊瑭处理。
于是摄政王提出去探望夏惊瑭时,夏尚书点了头。
……
“不许说我吃了三个包子。”
“就说我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
夏惊瑭一本正经地叮嘱好其他人,飞快地提着裙角跑回房间,钻进了被窝里。
摄政王进了云端苑,却没有见到夏惊瑭人。
武嬷嬷最懂夏姑娘的心思,提前守在外面,冲摄政王躬身行礼道:“小姐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不好出来见面。”
“果真受了寒。”秦庚皱起了眉头,“吃过汤药了吗?我让宫里的太医过来看看吧,他们也许能诊断得更精准些……”
汤药没吃,倒是吃了包子喝了粟米粥,活蹦乱跳的。
武嬷嬷心中暗道。
面上替小姐挽回:“这倒是不必。小姐已经吃过大夫开的药,症状减轻了很多,不日便能好起来。再请太医过来,恐怕两者相撞,反而不利于恢复。”
倒也是。
秦庚叮嘱:“那暂且按大夫的方子,用最好的药。若是迟迟好不起来,就叫人去找本王。”
武嬷嬷应声称是。
交代完了,小姐又在病在床榻,不方便见面,按照礼数本该离去的。
摄政王往前越了一步。
他没有走,而且站到了窗前,轻唤:“夏惊瑭?”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