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惊瑭注意到的，却是他的那一双三角眼。
来自杀手阁情报司提供的所有特征，都在此刻完美吻合。
食指一抵，匕首从袖中划出。
寒光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一闪而过，跳进呆愣之人的瞳孔中。
竟然毫不犹豫。
那人猛地一哆嗦，凝滞住的思绪缓缓理顺，眼亮了起来，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关窍，“杀手？”
对了。
不是死士，也不是暗卫，而是光明正大要人命的杀手。
捆着的粗绳都抵不住他身体扭动的幅度，仿佛终于搞清楚一个困扰他许久的大谜题，他疯疯癫癫哑声道：“你是杀手！对了，这就对了。”
“我早知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可也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杀手阁，杀手阁竟也是他的势力。”
他提起杀手阁，叫夏惊瑭多看了他一眼。
只是她自然看不明白一个将死之人身上的层层谜团，也并不是真的感兴趣。
她不喜欢在杀人的时候分神，手上的动作都没停，匕首锋刃抵上脆弱的脖颈，激起人面对死亡时本能的颤栗。
知道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那个人竟诡异的平静下来，嘀嘀咕咕道：“师父对我有恩，我是不该背叛他，我该死。”
他嘟囔着，一双三角眼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看着夏惊瑭：“可是他不是个人啊！你杀了我，杀了我之后就走吧，别跟着他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倒是有些劝告的意思。
但是，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他口中的师父想必就是帝师了。只是夏惊瑭跟着的人，却是杀手阁的阁主。
夏惊瑭漠不关心抹了他的脖子，快到血迹都没有沾染到匕首上。
尸体闷声砸到地面，激起地面上一层微不可见的灰尘，缓慢浮到半空又悄无声息坠落下去，好似这人的一生。
窗外依稀能听见春桥园里的欢声笑语，丫鬟们进进出出的添茶加点心，小姐们凑在一起私语，栽种的一株花树微微摇晃着枝叶。
没人察觉这里的异常。
夏惊瑭从窗外翻出去，枝叶晃动两息便归为平静。
待她施展轻功回到原处，背对竹林看池塘里的几条红鲤追落叶时，云月才拿着衣服找过来。
“马车停的远了些，来回费工夫，叫小姐好等了。”云月一面解释着，一面把拿过来的披风往夏惊瑭上盖。
幸好那披风不是夏惊瑭选的，质地上好的织锦缎，云水蓝色，精心刺绣的木槿花暗纹。
云月的眼睛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夏惊瑭这会乖觉得很，叫穿披风就穿披风，披风盖住她喜欢的裙子也没说什么，只抓着没人见过的匕首重新藏进袖子里。
这副模样倒使云月想多了。
方才夏惊瑭和别家小姐坐在一起，却怎么也说不到一块去，云月只觉得自家小姐突兀，现下，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想必小姐只是假装不在乎，心里却还是难受的。
大人也说过，小姐打小命就不好，平日里连话也不敢多说……
云月眼中的怜悯越来越浓郁，良久，她昧着自己的良心，强行抹黑人家：“小姐，不是你的错。是她们说话不讨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