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屋敷耀哉虚弱地躺在被褥中,面色苍白,紫色瘢痕侵蚀的脸上布满了冷汗,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月停下手里捣药的动作,视线移到身旁的耀哉身上。
在她的视线里,耀哉脸上紫色的瘢痕下,是扭动着作祟的诅咒之力。
正在一寸一寸地吞噬产屋敷耀哉的生机。
看着耀哉痛苦的模样,月将手往发间伸去,收回手时,指间的百足虫沿着她的手指爬动着。
食指轻轻点在耀哉布满瘢痕的眉心,黑身红首的百足虫顺着她食指的方向攀爬至耀哉脸上。
在触及紫色的瘢痕时,百足虫发出了尖锐的嘤鸣声,而后扭动着身体盘成一圈在紫色的瘢痕处静止不动。
不多时,月便看见百足虫身上弥漫上一层淡淡的紫意。
她眉头微皱,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
【耀哉大人,你身上的诅咒来自于你信仰的神明,我虽有微薄之能,对于神明之罚却无能为力,我原本以为那味药能够减轻你的痛苦就已经足够,只是这份诅咒太过强大,它亦有慧识,药物对它的抑制让它有了反扑之势。——我有一法,能够阻拦这等诅咒的蔓延,但,此法亦为阴毒,无法从根源解决问题,我会将一物借于你镇压此法的副作用,但需耀哉大人定时以人血喂养,直到诅咒平息……】
蛊族的蛊弱于神明之诅,却并非无法抗衡。但两股阴毒的力量在耀哉体内较量的话,还没分出胜负,耀哉就有可能暴毙在前。
可若是分出她的本命蛊虫去从中调和,承担诅咒中的因果之力和蛊的副作用,那么就能够在天平上放下足够的代价,和神明的诅咒达到奇妙的共生……
思索半夜,她也只有这一个方法可以缓解耀哉大人身上的痛苦。
月在向耀哉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很担心他不会答应。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说出她所使用的力量……那让无数人忌惮恐惧的蛊。
蛊能做到的事情很多,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得到信任和真心……
但耀哉大人不同,他不一样!
左卫门在夜晚中频繁飞于两地,她和耀哉大人以及天音夫人在夜晚交流了一切。
在确认喂食的人血只是很小的量,几乎对人体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以及月本身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后,耀哉大人才答应尝试月的办法。
耀哉大人信任着她!
感受到耀哉传达而来的温柔和信任,月此前完全不会有任何想要抗衡这份神明之力的念头早已不知在何时消失。
此刻,她只想耀哉大人平安无事。
即使……
即使要因此承担代价。
是什么时候…她会如此多愁善感?
是什么时候……她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耀哉大人呢?
不…不对。
脑海里闪过耀哉大人温和的嗓音,倾听过之时,整个人的精神都会为之舒缓。
“月,人的心,在开始跳动的那一刻,就是为了感受世界上的一切美好而存在的。你是为了得到幸福才降生于世……”
一阵白雾中,身穿渐变色羽织的青年微笑着轻声对她诉说。
被夺走眼睛,被夺走健康,身负沉重使命的青年如神佛般,温和慈悲地垂下视线,伸出了他的手……
【圣女娘娘,您是为了……带…蛊族走…好的未来才…诞生的!】
眼前画面突然一转,灰色的人影面容像是被什么东西乱涂乱画了一般,凌乱的黑色线条遮掩住了狰狞的表情,色厉内荏的大声斥责,身后站着许多面无表情的人,她们穿着精美异常的服饰,在为首的那个人身后窃窃私语着……
可是她渐渐地…记不清她们说过的话了。
十分吵闹。
“月是温柔的孩子,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去做,想做的事就去开心地做,倾听你内心真实的声音,然后做出选择……”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被白色包围的世界里,是她未见过的绚丽缤纷。
【开什…玩笑!不练蛊你还能做什……你就是为了蛊…生的……】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记起了很多很多事情,灰暗的声音,温暖的声音,交织错杂,但是渐渐的……灰暗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
世界趋于寂静。
各种温暖的声音都汇集了起来,涌到了她的耳边。
【啊啦,好久不见,月,最近还好吗?药方的事,谢谢你的帮助,月真是十分可靠啊。】
【月前辈你好!初次见面,我听师父和千寿郎弟弟说了很多你的事……那个,很高兴认识你……】
【唔姆!刀刃是不能对着人类的!今天也要加油啊月少女!】
【月姐姐,谢谢你送给我的猫头鹰。】
【最喜欢月了,嘎——最喜欢月!!】
“没事的,月。”
“真正的月,是个温暖善良的好孩子。”
灰暗已经渐渐从眼中褪去。
她仿佛又看见了,曾经那个在柔软的草地上抱着兔子的女孩。
她对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