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凉在远处所观望到的一致,翠雀三人与鸢的战斗,的确已经步入了尾声。
这个判断最先是由玛格丽特下定的。
之所以能够作出如此判断,是因为就在刚才,经过了长时间的鏖战之后,她敏锐地注意到,鸢手中的酒杯里,已经只剩下一杯呈现出红黑色的酒水。
那种一直盘踞在鸢酒杯当中的分层现象,伴随着其一次又一次被攻击击中,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如果先前的推断没错,那这也基本上可以视作,鸢的兽心解放已经失效。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从鸢第一次没能躲开攻击开始,这场战斗就已经变成了比拼耐力的竞赛。翠雀等人只要保证在己方不损失战力的情况下一直能攻击到鸢,鸢就会不断地变弱,直到最后完全失去来自兽心解放的加持,回归普通状态的战斗力。
这是阳谋,但鸢无法不去应战。
毕竟对她来说,这场战斗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击败矢车菊。
什么破坏城市防护网,给方亭引来兽灾,这种东西都不重要,都只是逼迫对方前来应战的手段,重要的是白狼最开始交代给她的任务——兽之源,矢车菊,白静萱。
带回这三个目标才是重中之重。
只要能够在正面击败矢车菊,那么石塔就算被破坏了也无所谓,不,不如说,在能够完成自己目标的情况下,石塔被破坏了才是好事。
鸢很了解白狼。
她知道,当白狼说出“屠杀方亭市民去要挟矢车菊”时,这句话的重点从来都不在“屠杀方亭市民”上。只要自己完成了任务,那么是否完成了“屠杀”自然也完全不重要。
白狼会在意的其实只有两件事:第一,是自己有没有完成她说的目标;第二,是自己有没有记住她强调过的细节。
前者不必多说,而后者,如果一切进行顺利的话,就算是石塔被破坏也无伤大雅。等自己回去找白狼复命,被问起“有没有按照她的方法去做”,完全可以把塞米找过来,证明自己确实有在石塔这件事上努力过,无非是最后被搅黄了而已。
没错,鸢不想去做无谓的屠杀。
被同僚批评成心软也好,被敌人痛斥为虚伪也罢,无关乎其他人到底怎么说,她只是单纯的不想。
习武之人要信守道义,而道义的核心之一,就是不能恃强凌弱。
这句话是她的师父教给她的,她从来不曾忘记。
其实她也知道,从自己选择跟着白狼叛逃,加入爪痕以后,所谓的道义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即便如此,她也如同溺水之人一般,紧紧地抓着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不愿松手。
也因此,她才会想出这么一个看上去两头不沾的计划——用“摧毁方亭市防护网”为饵逼迫本地魔法少女出头应战,再趁机打败她们,然后掳人跑路。
这个过程当中,如果是自己赢了,那么就可以速战速决,趁着装置还没有被引爆之前就带着“战利品”跑路,剩下的魔法少女自然还有时间去处理掉石塔。
如果是自己输了,那么结果也不必多说,石塔毫无疑问会被方亭市小队拆掉,依然不会造成任何损伤。
如此一来,鸢在整个计划当中,如果想要达成最符合自身利益的目标,那自然就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赢,而且是尽可能快的赢。
所以她才会试图在半路上就将所有人拦下来,所以她才会一开始就用出兽心解放,想要用压倒性的实力差距直接取胜。
最终,结果却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别说是速战速决了,她连自己的兽心解放都已经被迫解除。
一步错,步步错,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急功近利,或许是错估了方亭市小队三人组合的实力,或许是因为玛格丽特的繁开恰好点出了自己的破绽…
总而言之,现在的鸢,的确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翠雀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枝丫上静静地注视着她;红思与漂浮在远处的高空中俯视着战场;玛格丽特则是拦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三个人的衣装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发型也有点凌乱,足以证明都受了一定程度的伤,但毫无疑问,她们都还保有一定程度的战斗力。
哪怕是状态最差的翠雀,此刻也没有显露出丝毫颓色。
打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人还有力气再多话,所有人都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挺立着,只害怕稍微一泄气,就再也无法保持高度集中的状态。
“呵。”
然而,鸢还是笑了。
不为他人,而为自己。
因为无论接下来会如何,现在的她,终于满足了。
堂堂正正地与自己的敌人面对面,堂堂正正地用上所有手段进行一场战斗,然后,堂堂正正地迎接“败北”。
这并不可耻,这反而是所有武人理应的追求。
无论自己对“胜利之后”的规划有多么详实,但输了就是输了,对方是在公平公正的条件下战胜自己的,如果不承认这个结果,反而是落了下乘。
“矢车菊。”
她喃喃开口,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在嘶鸣:“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爪痕看一看吗?”
“…我没有把自己置于险境的爱好。”
翠雀闻言略微停顿,之后,轻轻摇了摇头:“你们的首领给出的承诺的确很诱人,但是,我无法相信她,也无法相信爪痕。”
“是么。”鸢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认命了一般耸了耸肩:“那么,看来今天晚上的盛会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是认输了?”
站在最前方的玛格丽特面露疑色:“精力不济了呀,老人家。”
“唉,你这小辈,长得挺俊俏,但嘴巴里真是没有半句好话。”
鸢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不过你说得倒也没错,我输了,你们的能力开发各个成熟,基本功都很扎实,配合也确实精妙,我输得不冤。”
“怎么说?这还突然夸上了。”
玛格丽特略有些惊讶地掩住嘴:“接下来是要做什么,要求善待俘虏?还是大难临头前再放点狠话?”
翠雀也颇为疑惑地看着鸢,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放狠话…大概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