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晓枫开车就是不一样,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吴一峰说着,还特别看了我一眼,我不理他,直接抓起桌上窝窝头往嘴里松。我早餐没吃两口,开车又高度紧张,消耗巨大,这会饿得厉害。
周晓枫哈哈一笑,他倒了一杯热水,推到我眼前,然后指了指我,“今天是这个人的功劳。”
吴一峰很惊讶,“吴一荻你终于开窍了?”
“哪里是开窍哦,简直就是登顶了!”周晓枫搓了搓脸,“一口气赚了8个超速。”
此话一出,一桌子人都笑了。
“枫哥我跟你说,我老婆也是超速大王,所以只要我在场,坚决不让她开。”
怪不得从西宁到张掖的路上都是彭畅在开车,我原以为是他心疼老婆所以自己一个人扛了,原来另有缘由。
“吴一荻,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走极端呢?”
想到吴一峰把我甩在加油站的事情心里不爽,本要怼他几句,但看到他两个同事在场又不能发作,只能悻悻地叹了口气,“都是被逼的。”
“你逼她了?”吴一峰转头看周晓枫。
周晓枫马上摇头,“没有啊,我只是要她开快一点,快一点而已,没想到她的一点有这么多。”
大家又是一阵笑,正好开始上菜了,大家都忙着填肚子,关于我车速的话题自然就断了,我乐得耳根清净,又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要不是有外人在场,我才不会给他俩机会这么编排我。
饭后,吴一峰带队继续考察,我们仨就开车进了丹霞景区。
景区很大,峡谷悠长,周晓枫和彭畅坐在前面,我坐在后排,一声不吭地听他们聊天,他们有共同的经历,认识同一批人,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这么絮絮叨叨地,天南海北地,略带兴奋地一路聊着。虽然他们把我晾在一边,但我还挺感谢彭畅来找周晓枫。他贡献了这么多话题,打发了这段静谧的旅程,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并不想一个人待在周晓枫身边。
原计划是跟着吴一峰的队伍一起去爬山,去重温那些地质名词:白垩纪,砂岩、砾岩、解体、坍塌、构造方向、坡面发育……我对走马观花的旅行并无偏好,对他们这种需要借助大量辅助设备的越野经历也不感兴趣。我比较认同吴一峰的方式,全面地了解,细致地观察,沉浸地投入,大胆地想象,笃定地求证……那是一种单纯的快乐,而且不容易获得,我认为这是他在这个枯燥的行业里孜孜不倦的真正动力。抛开周晓枫跟他的关系不说,因为此时此刻的吴一荻对他而言绝对是个不小的干扰,会轻易打破他工作时候的心流状态,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带我去爬山的,他会忙不迭把我推给周晓枫。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接受。
我头靠着车窗专心欣赏着沿途风景。
西北旷野的丹霞地貌不仅色彩丰富,荒凉之中还自带恢弘的气质,千万年前的流水腐蚀留下的线条柔和又粗粝,柔和的是感觉,粗粝的是质地。天地间的能量从来都是如此磅礴,即使匆匆一瞥,我也有那种被惊心动魄震慑过后的心神安宁。
安宁轻抚我的疲惫,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只看到四周如血的残阳铺满群山。
周晓枫和彭畅站在车头,周晓枫在拍照,彭畅在打视频电话,我越过他们的肩头看到一堵城堡状沿墙,夕阳渲染下,美到极致,我拿出宣传册,原来这就是“卢浮魅影”。
晚上,彭畅回了张掖,周晓枫带我在肃南县城找了一家宾馆。
周晓枫洗完澡出来,看我正在看电视,“这里是裕固族自治县,有些民族特色,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楼下逛逛夜市什么的?”
我拿起遥控器摁关电视,“可以啊,刚才过来的时候,隔壁那条街好像挺有特色的,都是吃的。”我走到窗边,斜着看过去,还能看到街尾的灯火通明。
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周晓枫被一个电话缠住了,他讲了半个小时。
我站在窗边,看着街尾的灯渐渐弱了。
他挂了电话,站到我身后,“可以了,我们走吧。”
我指了指那片已经暗下去的灯火,“都歇了。”
“这种小街道的夜市人流少,所以歇得也早。”他打开手机,翻出地图,“小彭说这附近有一个主题公园的夜市,有裕固族的篝火晚会,开车……十分钟吧,走吧。”说着就推着我往门口走。
“你不累吗?”
“难得陪你出来玩,你别管我累不累。”
“我不一定需要你陪着呀。”我对这些主题公园没有什么兴趣,过于刻意,又流于形式,如果有条件,我更愿意到一个裕固族的朋友家里喝杯茶。
周晓枫有些意外,他绕到我面前,“你想一个人去?”
我转身走到床边,拿起遥控器重新打开电视,“太晚了,看会儿电视就睡吧。”
周晓枫走到电视机边,“也行,那别看电视了,我们聊会儿天吧。”
“不要,我想看电视。”电视上,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后面跟着一群穿着裕固族民族服饰的人,在一个建筑独特的村庄里视察——新闻联播的肃南版本。
周晓枫拔了电源线,电视机黑了。
“周晓枫,请你尊重一下我。”
“我们得谈谈。”
“我不想谈。”
“吴一荻,我大老远跑过啦,你就连个谈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也可以不过来。”
“你确定?”
我点点头。
“好,我走。”说着他开始换衣服,动作很大,情绪有些激动,衣服被他胡乱塞进行李箱里,他突然停下手上动作,坐到我对面盯着我,“再问你一遍,要不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