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陈遂意在想什么。
观众席上的同学只能看到她清瘦的背影，校服紧紧贴在她的脊背，凸出的蝴蝶骨展翅欲飞，随着她的呼吸颤动，摇曳。
而临近终点的周栖野，开怀地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踩进水坑溅起的水落在他脸上，却盖不住那肆意而张扬的少年得意。
他踩过白线那一刻，兀地睁眼，似有所感般朝着陈遂意的方向望来，却未想竟对上了一双恣意燃烧的眼。
陈遂意来不及收回的眼神，一下子撞上了周栖野澄澈的眸。
恶劣、乖戾、疯狂，甚至还有一丝周栖野看不懂的兴奋与躁动。
像一团突破层层枷锁的火，尽情地燃烧，不受约束地蔓延，略过他的眉、眼、唇，最终停在他不自主滚动的喉结。
如此侵略性的眼神，令得周栖野下意识地皱眉。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像一只蛰伏的凶兽缓缓苏醒，那双竖起的眸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锁定的猎物，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一切收入囊中。
怎么会？
陈遂意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没等周栖野想明白，陈遂意蓦地挪开视线。
他看着她所有的动作。
轻轻闭眼，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那双眸里是一如既往的清亮和安静。
仿佛刚刚的那一切都只是周栖野的错觉。
陈遂意嘴角勾起一个很淡的笑，恰如一朵开在山脚的无辜山茶花，她抬起手，那个小巧的计时器非常瞩目。
她准确说出已经暂停的时间，“20分钟，恭喜你，周栖野。”
周栖野眉头紧锁，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陈遂意的表情，却见她真的非常平静与温柔。
淡淡的模样，与初见无异。
很难想象这是她装出来的表情。
周栖野想，大约真的是跑昏头了，才会出现那样的错觉。
于是下一秒，他冷不丁地笑开，凌厉的轮廓一下子变得柔和，“哇，那我大概是鹿南中学第一个跑了20分钟还能拿第一的选手吧。”
长跑不是周栖野的长项。
雨水难免会影响他的速度。
往年20分钟勉强挤进前三而已，今年他却借此胜之不武。
陈遂意也笑。
她慢慢垂下手，松开五指，已经失去作用的计时器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定定地盯着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笑：“恭喜你，周栖野。你赢了。”
//
尤盼把陈遂意抓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陈遂意全身都湿透了，甚至不时会打一个喷嚏，水珠从她的发间绽开，整个人分外狼狈。
还好是荧光绿的校服。
尤盼恨铁不成钢地把校服外套扔给陈遂意，让她披上，“你发什么疯？周栖野他那是什么身体，你是什么身体，你跟着他一起疯？今天的雨这么大，还刮大风，你真不怕感冒是不是……”
尤盼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念着，陈遂意的目光却越过她，停在身后的天空，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尤盼，“看，彩虹。”
“看个屁，还彩虹，你全身都湿透了，又没有换的衣服，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容易感冒！”
话虽这样说，身体却比嘴诚实。
尤盼一边骂着，一边不自主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大雨洗礼后，湛蓝天空中央那轮耀眼的彩虹。
真漂亮。
尤盼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就是传说中的雨后彩虹吗？
就在尤盼愣神的片刻，周栖野迎着彩虹，踩着一双溅满泥浆的白鞋，大步流星地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少年的背后是美丽的彩虹，但比彩虹更迷人的，是少年本身。
周栖野手上提着一个口袋，他很快在陈遂意身旁站定，冲着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痞里痞气地问她：“大小姐，要不要将就一下，先把衣服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