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退一步，恢复了平日里在赵丹面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又犹如天壑。她的心就像冰雪一样冷，赵丹从来没有捂热过，哪怕他付出再多。
赵丹也不恼，他长叹一口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是何必呢。”
大雪纷纷扬扬，狂风肆虐，让人感受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天地之间只剩下亭子里的一点火光，烧壶还在冒着残余的热气。
真冷啊。蓝芩悦心想，她习了武后便不再惧怕寒冷，今天竟是破天荒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十年前的冬夜，她从女真人的军营跑出来，望着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也是如此冻彻心扉吗？
赵丹在冬夜救了濒死的她，她很感激，以为终于有人把自己拉出深渊，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彻底让蓝芩悦陷的更深，无法自拔。
该报的恩情她已经报了，自觉不欠赵丹什么。蓝芩悦仰起脸，面无表情地开口：“如果只是喜欢我的身体，您已经得到了，王爷，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赵丹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蓝芩悦却突然摘下了面具。
蓝芩悦没有易容，面具之下就是她原本的容貌，跟赵丹记忆中相差甚远。
白皙的皮肤上横贯数道可怕的黑色伤疤，奇怪的印记在她的面上蔓延，就像一条毒虫在脸上爬，恐怖至极。
赵丹神色惊骇，他下意识地躲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蓝芩悦。
“你经历了什么？”
蓝芩悦戴上面具，答非所问：“我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赵丹沉默了良久无言，他道：“我不在乎你容貌尽毁，只要你愿意，我的妻子永远只会是你。”
“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也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救赎。”蓝芩悦淡淡地道，“王爷，我们可以好好谈生意了吗？”
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昔日的一点情谊终究被时间消磨殆尽，只剩下冷冰冰的交易。他后悔吗？他也不知道。
赵丹刀削般的脸庞轮廓分明。剑眉入鬓，眸子深邃，雪夜的光打在他脸上，多了几分冷意。
他身着一身黑色衣袍，朝服绣着龙蟒盘旋于上，七彩祥云为纹样，赵丹站在寒夜中，冷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抿着唇，大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如今陛下病重，您想要的是九五之尊的位置，王爷，赵阳轻挑，无德无能，彼可取而代也。”蓝芩悦一语点破，她露出一丝微笑，俯下身行礼，铿锵有力地道，“我以天医门门主的身份立誓，天医门将永远效忠南齐。”
赵丹眸子暗沉，似是有火光跳跃，他沉声道：“天医门所求什么？”
“天医门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身立命之处，王爷。”蓝芩悦神色淡淡地道。
“好，我答应你。”赵丹点头，将手背过身后，“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承诺。若是有一天南齐容不下天医门，天医门可自择新主，我不会赶尽杀绝。”
他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悲喜。
蓝芩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以后没有多留一刻，她撑起伞，走出亭子，向宫外走去，内心却是已经有了思量。
跟赵丹合作，那才是下下策。现在时机成熟，她必须推安娜上位了。
赵丹目送着她单薄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大雪脚印都覆盖，他也没有收回目光。
有些人，有些事，得到的时候不懂珍惜，不甚在意，一旦失去，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回头，也只剩下满目疮痍。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