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鹤从论文册之间收回笔杆。
抽出一边的消毒纸巾擦了擦,重新放回她笔袋里。
纸页雪白崭新,笔记的每一句话都用了明显的生活化口吻,完全像是在给小孩做科普。
一看便知,绝不是医学生平时的复习材料该有的样子。
男生的心思昭然若揭,估计也就是小姑娘这种迟钝的性子,才会看不出来。
他倒不至于为这种幼稚不成熟的男大学生吃醋。
成为他的假想敌,他还不配。
只是,也许是那碗汤已经顺着他的血管流往全身,也许是她辩解的神色过于急切。
又或是,今天餐厅里的气氛全然不似以往,如绵软的细雨洒落,让他心中再三遏制的占有欲疯狂滋长。
直到再也无法忽视,让他抑制不住地烦躁起来。
随后,他听到了自己平静,甚至算得上温柔的声音:“他是谁?”
“那个男生的名字。”
他努力稳住一副随口问问的得体,仿佛只是作为同一学院的教授,在打听某个颇有前途的好学生。
但在心底,他已经将自己的表里不一嘲讽了无数次。
江乔:“哦……他叫池屿。”
“应该是临床专业大四在读,你有印象吗?”
裴知鹤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记得这个名字。
今年本博连读考试录取的最后一名,同系所有教授老师眼里的笨鸟先飞典型案例。
顶级外科医生是天才的竞技场,池屿属于那种没什么天赋的普通人,但心气极高,愿意花掉旁人几十倍时间死磕。
他和一手将他培养起来的裴院士不一样,比起天分,向来更欣赏坚持。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
即便没有那张只填了他一个人名字的博导意向申请,他也愿意对这样的后辈多看几眼。
但这一切精神层面的欣赏,都在她琥珀般的瞳眸前垮塌下来。
他不喜欢,她在念对方名字时那种温软的语调。
眼神也不喜欢,太认真了。
他凭什么?
裴知鹤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对。
即便池屿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而且很努力很踏实,愿意为了几条数据心甘情愿放弃所有的周末假日,是他做过科研助理的所有老师口中 ,有口皆碑的“好用”。
他只知道。
如果有一个怀着这样心思的男人,隔三差五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一定会疯了。
他可以给池屿推荐别的合适教授,但绝不是在他身边,这个通往江乔身边的捷径,拿着那样一堆对他过往材料的粗糙涂改,妄图从她这里获取一些关注。
他顿了一下,才重新抬眸,对江乔微笑。
极为温和优雅的一个笑,唇边的弧度近乎完美,眸底深黑,宛如午夜的海面:“没印象。”
“哦……”江乔抿了抿唇,微翘的长睫眨了眨。
看到他好像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还以为池屿已经如愿以偿,真的成了裴知鹤的学生。
看来是没成。
也是,京大医学院一年招收那么多新生,毕业时愿意追随本校大佬的人也不在少数,他怎么可能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得住。
她努力地想了想,裴知鹤在翻过池屿的笔记之后不悦的原因,须臾才试探着开口:“是不是,他写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