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绥之独自吃过早饭坐在竹林凉亭边与自己对弈,银竹和君儿默默坐在一边,静静的陪着林绥之。
君儿从来不知道林绥之会下棋,看着她端坐在石凳上,腰背挺直,很简单的发髻在她身上都变得不简单,街上随处可见的珠花似乎都成了名贵宝玉。脸庞那么稚嫩,在思考的时候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丝凌厉。
猝不及防,君儿和林绥之的眼睛对上,她慌忙起身道:“五姑娘!”
林绥之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君儿捂住嘴唇,林绥之压了压手,君儿随着她的指令坐下。
林绥之重新把视线放在棋局上,黑子落,白子紧随其后,一黑一白交错其中。
巳时,银竹等在林绥之身边轻声问:“如何,谁赢了?”
林绥之眉头紧蹙,手心里捏的黑白子沾染了汗水,她摇摇头:“下不了,陷入了僵局。把棋局抱回去吧,我有头绪了再下。”
银竹扫了几眼,她跟在林绥之身边同样学了很多东西,黑白子拼杀很激烈,黑子 先行没有占到什么先机,白子防守固若金汤,以退为进,反而吃了几颗黑子。再看棋罐里,黑子有五六颗,白子只有三两颗。
林绥之已经往方老夫人院子里去了,银竹让君儿把残局带回去,放在林绥之房间里。
银竹望着林绥之的背影徒生一股悲凉,复仇之路太过艰难,又发生了很多的变故,林绥之要想的事情太多了,银竹怕她陷入情绪里出不来。
正想着,林绥之已经停下脚步回头等她了:“银竹,怎么了?”
银竹忽然想到一个人,她笑了笑小跑跟上去,抱着林绥之转了一个圈,林绥之一头雾水。
下午,林绥之在老夫人那儿练字,君儿跟着,银竹带着林绥之先画好的画去往溪山斋。
在此之前,银竹悄悄去了练武场。
趁着公子们正好休息,银竹躲在一棵树后朝牧昀然的方向招了招手。
牧昀然与廖百川演示着如何出枪更快更能让人措手不及,突然看见一个婢子不停的在朝自己这个方向招手。
他眯眼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林绥之身边的银竹,廖百川等着牧昀然的下一个动作呢,这人突然不动了,也不知道看哪里,回头看的时候牧昀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廖百川:“……”
牧昀然把红缨枪塞进廖百川手里,撂下一句你自己练一练,我很快回来。
廖百川:“哎……”
牧昀然跑到银竹旁边,两人在一棵大树后面,并不招人怀疑。
银竹开门见山:“牧公子,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是我想请求你能不能多和我们姑娘说说话。在府里与她同龄的不多,说不到一块去,虽然老夫人疼爱,但总是长辈。牧公子您心善,我怕姑娘终日形单影只……”
银竹话还没说话牧昀然就已经回答她了:“好,我答应你。”
银竹愣了一下,她看着少年的脸庞悲凉之感从心底而起,这样的翩翩少年,过两年就要以身殉国,怎能不叫人难受。
牧昀然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他说:“我会让我母亲办一个答谢宴,到时候我就带着你们姑娘一起去山里玩玩。”
银竹感激的向牧昀然行了一个大礼:“银竹在此跪谢公子。”
事情办妥了,银竹不再耽搁时间,出了林府后找了处偏僻的街角,翻出上次准备好的包袱,带好面纱,换上一件粗布衣裳走进了溪山斋。
侯半乘见到银竹是喜笑颜开,奉上一锦盒的银两:“柳絮夫人果真是才智过人,你知道上一幅画是谁买走了吗?是赵尚书家的夫人司徒清,不但给了画钱,还预定了下一幅柳絮夫人的画。按照我们的约定,二八分,我已经扣除了这两个月的寄卖费,剩下的都在锦盒里了。”
银竹波澜不惊的接过锦盒,掂量了一下,这里应该有五十两银子,她打开一看,上面还有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她把这个月的画交给侯半乘,侯半乘心痒痒的正要打开,银竹冷不丁的开口:“侯老板,柳絮夫人的意思是这幅画三个月之后再挂。”
侯半乘的笑容顿时僵住,大声问道:“这是做什么?你不知道吗?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个柳絮夫人,这幅画一旦挂上去就会被赵夫人买走,赵夫人若是喜欢,买断了,到时候柳絮夫人可就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银竹不解释,将剩下三个月的银两双倍放下:“侯老板照做就是,如若不想做这桩生意了,这个给你,就此两清。”
说着银竹又放下了那张三百两的银票。
侯半乘盯着银票半天,终于妥协:“行,我听柳絮夫人的。”
侯半乘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柳絮夫人没出两个月就能在京中有了些名声,还引到了尚书夫人,有这个香饽饽在手,三百两算什么。
银竹点点头,只收了银票,银两放下了:“侯老板以后都换成银票吧,换不了多出来的就归侯老板了。”
这意思就是这五十两也给侯半乘了。
这些都是林绥之的意思。
银竹还记得昨晚林绥之说的话:“司徒清出的价格肯定不低,我们只要银票,其他的银两你都给侯半乘。他对画三个月后再挂肯定心有怨言,我们要打个巴掌给颗甜枣,要他知道,听我们的画才能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
果不其然,侯半乘的脸色好看多了,他笑道:“柳絮夫人果真大方,侯半乘记下了。”
银竹带上银票离开了。
侯半乘这才展开画卷,惊叹道:“小小年纪画工了得,不得了不得了。”
银竹还去茶楼转悠了几圈才回的林府,林绥之和老夫人在书房就着刚刚写好的字争吵。
“祖母,你看我这个字写的不好吗?”林绥之一手举着饱含墨汁的毛笔,一手指着白纸上端端正正的一个静字。
老夫人一脸嫌弃:“你看看你这个字,哪里见得了人。你看看你这笔画,明明之前还有点进步,现在又不行了。”
林绥之委屈巴巴的看向郑妈妈:“郑婆婆……”
老夫人抱着双手,看似满不在乎的说:“采心你来说。”
郑妈妈看着这祖孙俩也是没有办法,一个字写的其实还可以但是能写的更好偏不写,一个硬是不肯说一句写的不错。
她慢悠悠的摇头:“婢子眼瞎心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