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绥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得厉害,像是被人狠狠的攥在手里蹂躏,她猛吸一口气,醒了过来。
那感觉太让她窒息,她大喘气缓了许久才慢慢平稳。
醒来的林绥之奇怪的看向周围,这里的摆设让她熟悉又陌生。
“绥之。该起身回京了,将军派的马车都在外面候了有些时候了。”一名青衣女子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林绥之震惊的看向她:“银竹?”
银竹不解,应声道:“怎么了?”
林绥之听出来自己声音的稚嫩,才开始正视屋内的摆设。破旧的房屋,几个粗木搭成的房梁,上面是茅草,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套陶具,还有两张凳子脚不一样长短的凳子。
这里就是她没有回京时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地方。
她母亲是银竹的救命恩人,所以哪怕母亲流落在外,银竹也没有离开,反而是继续照顾她们母女。
后来银竹成了她的陪嫁,一起去了宗珩玧的府上,然后死在凤栖殿。
林绥之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起身,抱住银竹,脸颊贴在她的胸前。
她记得羽箭就是穿过这个位置,银竹当时肯定特别疼,疼的都说不出话,却还要对她做口型让她快跑。
银竹笑着推搡了林绥之一下:“怎么了?睡了一觉怎么变得这样。是不是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父亲了很开心?”
“嗯,开心。”林绥之的声音毫无起伏。
银竹继续收拾那几乎没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林绥之就用刚刚银竹打的水洗脸,借助水的倒影见到了自己的容貌,面黄肌瘦,她惊了一下,用手撑在桌边,长呼出一口气。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是回到了十岁那年,消失多年的父亲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踪迹,派人来接她回京的那天。
十岁那年发生了什么来着,林绥之记不大清了,她只记得从小就和母亲、银竹相依为命,开始还是能维持温饱,母亲和银竹都能靠绣花、替人洗衣赚钱,后来母亲病重,要吃药,家里很快连一点碎银都没有了。
母亲生病是在林绥之七岁的秋日,屋里最多的就是咳嗽声,后来要过冬了,却连过冬的食物都储存不下来,林绥之的母亲为了银竹和林绥之能活下去,拖着病重的身子悬梁自尽。
林绥之虽然年幼,但已经懂事了,她要喂饭喂药给母亲,要给母亲梳头,帮母亲盖被子。她照旧去给母亲送汤药,一碗碗浑浊散发着苦味的汤药,林绥之光是闻就很难受了,可母亲要一碗碗的喝下去。
“娘。”推开门见到的是母亲摇晃在半空的身子。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银竹来不及管灶上的药罐就跑了出来,见到这一幕,她连忙捂住林绥之的眼睛,哄道:“绥之不看,绥之不怕,绥之不哭,绥之……”
银竹说不下去了,带林绥之到屋外,缓了缓心神,才哽咽着说道:“绥之,你娘是为了我们,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林绥之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痕,她朝银竹举起手里的药碗:“娘喝药,娘喝药就会好的。”
后来,就剩银竹和林绥之了。
为了给母亲办丧,她们花完了身上的银钱。冬日里活少,银竹就冒着寒冷的冰水给人洗衣,手上的冻疮到春日都好不了;林绥之被欺负,当地府衙的富家少爷们说只要林绥之愿意当他们的人型靶,就给她银钱。林绥之为了那一点银钱供他们肆意以取笑侮辱她为玩乐,仍由他们随意在自己身上扔雪球,单薄的衣衫遮不住化雪的冷,等到富家少爷们玩累了就会扔下一些碎银给林绥之。
但更多的是林绥之沿街乞讨,利用他人的同情心来换取一点点的铜板。
就这样,她们度过了一整个寒冬。
第二年的日子就好过了些,但是两人身上都落下了病根,银竹一到冬日总会腰酸背痛,林绥之也是风一吹就容易得风寒,所以林绥之特别讨厌冬日。
林绥之掐了把自己的手臂,将差点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银竹在叠衣服,瞧出她的奇怪,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我们晚点再走?”
林绥之露出一个笑容:“不用,我们越快越好。”说完就捧水浇在自己脸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银竹还在收拾东西,一边碎碎念:“绥之啊,等会你把那件新衣服穿上,去年给你买的簪子你也戴上,我们啊要体体面面的回去。”
林绥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她垂眸,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就要好好把握住,上一世是如何受林家欺负,又是如何死的,她历历在目,她一定要复仇!
“绥之!”银竹把衣服和簪子放到林绥之面前,“你今天怎么了?银竹姨的话也不听了?”
林绥之扫了一眼那件粗布的粉色衣袍,和微微发黑的银簪,她身上穿的是好几块破布缝的布衫,比起身上这件,粉衣的确是好衣服了。
“不要,我就要穿身上这件衣服。”林绥之拒绝了银竹的提议,她认真的看向银竹,“银竹,你也不要换衣服,我们就这样回京。”
银竹生气的说道:“绥之,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你父亲是大将军,我们这样回去多给他丢人。”
“就是要他丢人!”林绥之拔高了音量,激动的说道,“十年,整整十年他都找不到我们母女吗?他林建同高官厚禄,妻妾成群,我和我娘就得在这边陲小地混吃等死。是他找不到,还是根本不想找呢?”
林绥之对这个父亲没有感情,她母亲只是林建同行军路上的萍水相逢,成了林将军的风流往事,可是她母亲却为此付出了生命,一辈子都在这个小城里等待那个将军回来娶她。而林绥之回到京城后,这个父亲拿她当耻辱,不闻不问,仍由林绥之在府里被欺负被针对,无论是谁都瞧不起这个十年才归家的幼女。
银竹后退了半步,诧异的看着林绥之:“绥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银竹的惊讶让林绥之想起来,这个时候银竹并没有告诉林绥之关于林建同任何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