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寂静，傅兰茵就站在萧豫则身侧，她能很清楚地听到殿内三人的呼吸声。
“翊儿年少，今夜宫中危险，你为何要召他入宫？”半晌，萧豫则开口。
“他是梁王，一日在长安就得为君分忧，天子陷入险境，臣子自然应当效力在马前。”傅兰茵语调冰凉，十分沉静。
萧豫则看向她，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情绪在他眼底流转。
最终，萧豫则选择别过脸，声音微沉：“那便让梁王待在长乐宫，不要四处跑动，让禁军护卫好梁王的安全。”
内侍弓着身子，带着一身冷汗离开。
萧梓嫣也朝着殿内其他宫人挥手：“你们也都退下吧。”
等到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傅兰茵开口了：“表哥既然这般担心翊儿的安危，就应该让他尽快前往封地，而不是留他在长安城。”
傅兰茵冷嘲一声，对着萧豫则出言不讳。
萧豫则目光沉沉：“兰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傅兰茵正色道：“陛下应该尽快让梁王前往封地。”
傅兰茵现在的言语冒犯，皆是为了试探在一旁的萧梓嫣，看看她的谋算，是不是与萧翊相关。
只是到现在，萧梓嫣依然端庄地立在原地，也没有要插话劝和的意思，唇边还带着淡淡笑意。
这就是最奇怪的，若放在从前，梓嫣阿姐早就出言劝和了。
“翊儿不过十五岁，年纪尚幼，还不能离开长安。”萧豫则算是彻底冷下脸来。
眼见萧豫则就快动怒，萧梓嫣才终于开口了。
“兰茵，翊儿是不能离开长安的。”她温婉一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
“为什么不能？”傅兰茵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萧梓嫣与傅兰茵对视，唇角勾起的弧度变深沉了：“因为陛下会封他为皇太弟，日后承继江山社稷，所以他自然就不能离开长安了。”
此话一出，傅兰茵微微一惊：果然是这样，萧梓嫣为的是另立新君，而萧翊就是唯一人选。
现在的萧梓嫣笑容不变，一如从前温婉美丽，但是却让傅兰茵觉得心底发凉。
萧豫则锐利的目光看向傅兰茵：“你现在知道了，日后就不要说出这样的话，只要你安分守己，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萧梓嫣也缓缓笑着，走到萧豫则身侧，他们姐弟二人与傅兰茵对立，完全是对峙的形势。
傅兰茵心神惶惶：原来如此，萧梓嫣将所有人都骗了，她蛰伏多年就是为了暗中培养势力，包括天子教都是她为了另立新君铺的道路。
天子教大肆宣扬天子非天命的流言，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借用民心顺利拥立梁王萧翊。
萧梓嫣要萧翊成为皇太弟，而萧豫则也默认了这件事情，因为他最看重血脉亲缘，骨肉之情。
“所以，刘献真的是你们的人？”傅兰茵问出这句话时，还带着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刘献与姑母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却还能成了萧豫则和萧梓嫣的人。
萧梓嫣笑容不变，声音也很是淡然：“刘献从始至终，都只忠于陛下。”
她这话是对着傅兰茵说的，目光却落在萧豫则身上。
“可是兰茵。”萧梓嫣将目光移向傅兰茵，微微眯了眯眼睛：“你不也从始至终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怎么可能呢？傅兰茵在心中哂笑：她只忠于她自己，所以从不是什么忠臣，什么逆臣。
“表哥的意思是，要我选择站在你这一边？”傅兰茵不卑不亢地问萧豫则。
萧豫则一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眼眸里没有光亮，却还要倔强地去看傅兰茵的眼睛。
萧梓嫣却在这时缓缓开口：“兰茵，就算你现在想要倒戈母后，也来不及了。你的野心太大，母后不会容许的。”
她的话音里已经带了些许笑意。
“可是表哥不也不容许我有野心，让我安分守己吗？”傅兰茵轻笑一声。
“梓嫣阿姐大概想的也是，我总归是要嫁去沧州的，回不来长安，也就没什么用处。对吗？”
萧梓嫣微微沉吟，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傅兰茵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不必再说了。”等到最后，是萧豫则开口打破的僵局：“傅兰茵，你不必选站在谁那一边，你是去是留都由得你，但是”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深长：“你不要害了翊儿。”
傅兰茵轻轻嗤笑，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福身行礼：“陛下是天子，陛下的旨意，我自当遵从，兰茵先告退了。”
说完，她直接离去，步履轻盈，带着一身的骄傲，就如同一只要振翅高飞的凤凰。
萧豫则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心中一片荒芜，良久才开口道：“阿姐，我该怎么办？”
萧梓嫣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还能怎么办，这天下都是你的，任意为之吧。”
反正，他也做不了多久的皇帝了。为了天下百姓，必要时刻，萧豫则这个无能的君王，必须得死。
萧豫则低下头，并不言语，只是拳头在暗处紧握。
傅兰茵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她转过头，看着萧豫则低着头，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光彩，像是一条被困在了井底的鱼，满目的疮痍。
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萧豫则，那个少年帝王。就之如日望之如云，贵而不骄富而不舒。
他说过，要让这天下繁荣富强，要让所有的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后来呢，他只是坐在明堂上的一尊雕像。
傅兰茵轻叹一声，她也不知道萧豫则面对这一切，还能坚持多久。
她快步向前，想要趁着夜色离开皇宫，
这宫里的事情，还是就丢给他们吧。今日傅兰茵才看清了朝堂中暗藏的长公主势力，这趟水更浑了，她真的担心一朝失足成恨。
她走到暗处，就觉得背后一阵劲风扑来，似乎有人在身后拉着她往后退。
“来人啊，有刺客！”傅兰茵当机立断，朝身后猛攻，她的喊声也惊动了正在外面寻查的禁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