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君彦觉得被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包裹着,庄园里,有他讨厌的爷爷,是的,当下,这个形容词恰如其分,回家,害怕父母对自己的关切,并且跟他们住得久了,看着他们那种会议流程般的夫妻相处之道,更是难受。集团里,对他的猜忌质疑依旧很甚。
这城市里,好似没有适合他的一片乐土。
走是走不掉了,已经被爷爷牢牢地的裹在其中。
留下来,他得给自己造一个安乐窝。
这天,开完最后一个难缠的决策会议。他喊来了秘书。
“帮我看一套房子,就在幽谷街附近。”
他头也没抬地对秘书说道,继而又忙活起来,那样子,一点也不要听多一唠叨。
秘书迟疑地站了二十秒,出去了。
合上门嘟囔着骂了两句不明不白的话,恰好碰上前来商讨事情的张董事,张董事审视性地、或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了他好一会。敲门进了郑君彦的屋子。
“郑总,这几天都住办公室啊,要不让人给装修一下,加个卧室、淋浴间啥的,方便一些。这办公楼都快要成你的家了。”
张懂事四十出头,算是少年有成,同刚上任不久的郑君彦算得上意气相投,他们还有着相同的海外留学经商意经历。
“我哪敢回家去,我不在场一分钟,你们不得怀疑我们郑家是不是在想法子套钱跑路了。”
郑君彦朝着他苦笑了一下,懈气地说道,起身亲手给他泡了杯咖啡,张董事也泰然接受。
“海外那个事,我们还是觉得该你亲自出马去看看,用用您在那里的资源,能盘活就尽量的盘活,搞不起来了,也得尽量的降低损失。”
张懂事喝了口咖啡,慢慢地放下杯子说道。
“他们同意让我离开?”
郑君彦略微有些吃惊地说道,也有着几分揶揄自嘲地成分。
“大多数说通了,相处这些日子,一部分人还是相信你的。不过,你也明白,利益驱使,大家意见相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思想工作我来做,其中几个顽固的,看来也跳不到那里去。身为其中一员,哪有墙倒众人推的理儿,这和投资人的本性也完全不符合。”
“于是,他们决定从那跌倒就从那里爬起来,是不是。”
郑君彦接过话茬来说道,对于这群不信邪,靠着横财发展起来的爷爷辈老头子,郑君彦觉得是无数个郑鸿瑞在跟他作对。
“害,还是那句话,顶住,给个漂亮的结果。”
张董事信心十足地说道,好似胜利在望,又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贿赂罪的人,怎么处理。公关方面理所当然是要将他全部牺牲的,不然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大家伙一揭老底,真相就出来了。那地产就全部玩完,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到时候还会有更多处理不完的官司和经济纠纷,对我们的药企运行还将带来一波致命的打击。恐怕得全部完蛋。
我的老头子啊,到底哪根筋不对,非得跑到海外去玩地产,他和他的一班老同志,还以为国外也吃国人这一套,讲究人情、权势、地位,外头可是赤裸裸的资本竞争啊。还将尾巴露给人,全盘皆输。不说了,头痛。”
郑君彦无奈地吐槽着。
“那可是你爷爷,当然是你最明白了,不过也就是想在退休前风光一次,坐上次本省首富的座椅。不过,我倒是很感兴趣,他和隔壁的地产老大到底是何等恩怨,非得一较高下。”
张董事好奇地问道,越过落地窗,看了看前面两条街以外的高楼。
“这事啊,我也好奇。怎么,平日里,他也没给你们透露过?”
郑君彦问道,两个人相视一笑。
“那就这样吧,家里的事,我和另外几位高层领导保证给你稳住,你要不带上几个有留学背景的年轻人一起去处理。”
张董事建议道。
郑君彦摆摆手,说不行,担心他们回来已久水土不服,再给搞出多的事情来。到外头承包个团队,临时用一用就好,所谓的人才共享嘛。至于当地的团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也该来个大换血。
两人商议了些细节,最后张董事问了句,这事儿还要不要呈到董事长那商讨一番。
“不,先斩后奏,我们现在的做法,无疑是断臂割腕,绝地后生,他想要平和中庸地解决,唯一的结果就是拖垮我们。就是那位牢里的伙伴,年纪也不小了,确实不当。也只能给人家里安慰安慰了。可惜,人也不缺钱财。这事儿难办啊。”
一提到爷爷,郑君彦就觉得头痛,已经成了这样的局面了,老头子还死要面子,不肯放权,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一票否决权,任何不入他眼的方案,都必然胎死腹中。
“交给我们去办吧,自己人还是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你就别费心了,保准不给你添乱。”
张董事铁骨铮铮地保证道。
“楼下有酒店,不想回家就让人给定个房间。照照镜子吧,已经从帅哥变成渣哥了,你这短短个把月,天天像是百变人生一样。我们的员工都得仔细辨认你。今天是精神大帅哥,明天是不着着调性肆意挥霍人生的富人,后天是胡子拉渣流落民间的贵公子。”
“还有江湖大骗子,是不是?”
郑君彦举着手机照着胡子拉渣的自己,调侃道。
“这倒是新鲜,一定伤了不少女人心吧,哈哈。”
张董事说着,推门出去了。
女人心,女人心,海底针。
郑君彦微笑着的脸一下子沉了。
脑海中不由得浮上玉娇娇的形象来,她好似骗了自己,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不由得站到大落地窗前,看着夜色逐渐浓厚的黛色天空。
目光越过两座高楼的夹缝,再跳过一座小塔楼,定格在那片低矮的街道,仅仅能看到屋檐,再无别的。
那地方承载着一股苦涩的思念和难以名状的恼怒。
习惯性地拿起望远镜,视野没有清晰多少,那里太偏太矮了。
她、夜店,似乎是唯一的慰藉,如今这些也被摧毁了。
想了想,放下望远镜,打开音乐,在震天响的摇滚乐曲中,盖上毯子,静待睡眠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