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息把爪子变成手形又重新变回爪子:“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我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性格特征。直到了解了其它五个的情况,才彻底明白,其实‘燃息’一直存在。是灯工对火种点亮者工作的专注变成对产生生命的热爱,以及对知识的渴求,才转移了基因中对征服和毁灭生命的兴趣。”
他自嘲一笑:“领袖,你一直在我身上寻找的,除了机器昆虫之外,另一半基因,其实是并不值得期待的低劣产品。”
等燃息说完,一直沉默的擎天柱站起身来。燃息立即面容一肃,四爪呈攻守之势,严阵以待。
皎月西沉,大卡车的脸隐入暗影:“燃息,我想,你已经清楚我给你的那些影像中所要表达的内容。”
怎么还提?
燃息后退一步。
汽车人领袖注视着几乎融入夜色的黑色机器昆虫,极其认真地说道:“我希望,今后余生,与你为伴。”
“?!”燃息感觉刚刚在漠海上肆虐的狂风已经全部都刮进了自己的中央处理器里。把满脑子积累了千百万年的庞大数据吹成了漫天沙暴。
“你可以拒绝,可以考虑,但是!”汽车人领袖注视着机器昆虫,“我不允许你用贬低自己的方法来搪塞!”
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了!可是,他知道,燃息大抵一定是要拒绝的!大虫子刚刚的长篇大论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这个意思。就算,这四百万年的心念,有了个始终吧!
燃息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和自己说,今后余生,要与我为伴!
显而易见,擎天柱相当紧张。燃息知道他期待自己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多么真诚!多么美好!
燃息抬起爪子想要抚下他头顶和肩上的沙尘。
他突然发现每天都要看无数遍的爪子,如今看着就好像来自凶神恶煞的梦魇。
可是,领袖啊!领袖啊!我如何能答应你?
机体里好似风沙滚滚,齿轮卡顿,光纤短路,所有元件每一循环的运转都被粗粝的沙石步步侵占,直到填满了机体每一个缝隙。直到变成一座冰冷的石雕。
燃息的爪子停在了半空。
他说:“我没兴趣。我喜欢……更小一点儿的!大概这么高……”
燃息扇动翅膀,甚至扯出了一个笑来:“这种……答案是否符合领袖的要求?!”
擎天柱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机器昆虫想要收回去的手腕:“可以!现在,是时候回去了!我们还是走陆地桥。”他的脸严肃极了。
“嗯?”
还一起走?你确定?不嫌尴尬?手腕被抓住,燃息只好放弃飞回去的打算。
“但是,在返回基地之前,我还有几句话。”
“请讲!”
汽车人领袖用礼貌矜持却十分公式化的语调说道:“我希望,能聘请你,这位博闻强识、德才兼备、武艺高强的机器昆虫中的佼佼者,为我的私人顾问。跟着我,随时为我答疑解惑!请不要拒绝。”
“呃……”望着擎天柱期待的目光,燃息咧了咧嘴巴。原来领袖其实很会打官腔啊! 还不允许拒绝?这么霸道的吗?这就算是给了个台阶!
“行……行吧……”
擎天柱满意地露出笑意:“那么,我的顾问,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坦诚告知。”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的名字?”
“我……”这属于顾问需要回答的问题?燃息张口结舌。
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称呼上的异常。他动了动嘴巴,想叫出眼前人的名字,可看着汽车人领袖的脸,他还是没能成功。
“我……”他迟疑,“我感觉……你……你……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擎天柱走近他,手腕扣得更紧:“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
“你……”燃息看着他。眼前人满身沙尘。
东方天际的一线浅色早已变得宽阔。旭日在远处一个小沙丘之后发出还不太明亮的光芒,在漫漫无际的沙海上,洒满暖金的颜色。这金辉伴着擎天柱,好像他就是那暂时被遮挡的旭日。
现在那“旭日”正不着痕迹地又近了一步。然后,燃息就被这“旭日”晃了眼。燃息看着眼前俊朗中透着威严庄重的端正面容,一个名字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奥利安你……”别这么近……
燃息发现擎天柱的目光陡然变得明亮,继而,又迅速暗淡下去。悲伤的气息一闪而过。
机器昆虫急忙捂住自己漏风的嘴巴:“啊!不,我说错了!领袖……你……”
擎天柱沉声回答:“没关系……我们回去吧!……”气息稳定,不辨喜怒,就好像刚刚的悲伤只是燃息的一个幻觉。
汽车人领袖呼叫基地通讯器:“救护车,请开启陆地桥,接我和我的顾问返回基地!”
*
在仓库门口面对着一个空空如也的休眠舱的汽车人们,不知道擎天柱和救护车得出了什么结论,汽车人领袖怒焰蒸腾地一脚油门冲去了基地大厅。
被擎天柱刚刚压抑着愤怒的神情影响,大家都一时之间心思各异。
烟幕有点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笑着大声说:“好吧!领袖命令我们守好基地!来!我们到大厅去玩球怎么样?”
大半夜睡得正香被叫起来找蜘蛛的众人面面相觑:……
救护车阻止道:“等一下!没必要所有人都不休息守在这。我和烟幕留下就够了,你们休息。”
烟幕强颜欢笑:“我……我们?那救护车,你守大厅,我守这里怎么样?”
救护车笑着抓着他的肩膀向大厅方向轻推了一把:“别想偷懒,我们一起。”
烟幕凑近救护车,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你……可要……保护我……”
救护车答得爽快:“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