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林师:
见字如面。
前次给您去信,似乎是一九年的事了。虽说见字如面,但我已记不清您的面容,回忆起来,总有些模糊。想到这里,不免有些难过。人生太过匆忙,许多事将被遗忘。
不知您如今,是否还会看邮箱。
我已许久不曾打开。
偶然间瞥见以往的信件,心中一阵悸动,情绪如潮涌般,不可遏制,想给你写封信,聊聊近况,谈谈这几年的变化。
这大约是封单程的信件。
我心里明白。
却仍希望您能看见。
一九年至今,发生了许多事。
我离开了教培,人也从苏州转移到了杭州。
母亲摔断了腿,在医院照顾了一段时间;父亲自梯子上跌落,颅内出血,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早些年做生意亏损,以及为朋友借了些钱,终于在去年运转不动,煎熬了一段时间。
这些事,并未完全解决,也无法完全解决。
但天终究没塌下来,我们有了喘息的时间。
当然,也有好事发生。
我结了婚,并生了孩子。
是个男孩。
我想取个简单些的名字,譬如“朴”,或“安”之类。妻子不同意,想要“子杰”“子慕”这种,稍稍复杂些的。
最后大家妥协,取了“熠燃”,复杂而少见些。
孩子如今八个月了,健健康康,能吃能喝。
我在老家陪伴了一段时间,今年七月别了亲人,来杭州找工作。之前在商场待了一年,应聘了保洁的驻场经理。
今年换了一家保洁公司,当运营。
如今被派遣在滨江的一个园区里。
本该进场两个月,早早撤走的。但一直寻不到顶替的人,所以便滞留了下来。
日子很煎熬。
早上骑车二十公里上班,晚上骑车二十公里下班。
工作内容很繁琐。
依然是管理。
对于管理,我厌恶极了,但这些年却又一直在做。
常常挨骂,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甲方希望现场的卫生与管理,能做个提升。但以我的能力,以及公司给的资源,很难做到。所以感觉疲惫极了,常常加班,整月整月地不休息。
心里会比较压抑。
生活是灰色的,很难放松下来。常常会想着放弃,将辞职信递交上去,早点离开。但又不知道,离开了这里,又该去哪里。
如今不比从前,不太能经得起折腾。
我想着,大概也只能硬撑。
撑到没脸没皮,完全适应,或者撑到终于撑不住,崩溃掉。
夜深下班,在路边吃饭时,常遇着同样在外打工的人。各有难处,上班顶着巨大的压力,下班躲进租的潮湿狭小的房间里。打个地铺,多裹点被子,好度过这寒冷的冬季。
我晚上常常要饮一瓶啤酒,才能放松下来。
烧点热水,泡泡脚。
坐在小凳子上,脚下是烫的,刷刷手机,听听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然后缩在被窝里,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在第二天的闹铃响之前,我是安全的,不被打扰的。
这短暂的时光,是全天里唯一温柔的。
若是哪天负债轻了,我会抛下这一切,回老家,待在妻儿身边。种种地,上个班,抽空读读书,写写东西。
但我不知道,那样的日子,何时到来。
我甚至不知道,眼下的艰难,自己能撑到何时。
会后悔曾经做过的许多事。
但时光无法倒流。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知这几年,天津是否有变化。师妹如今该大了,她过的如何?林师过的又如何?
若是人在眼前,真希望能抱抱您。
希望您能看到这封信。
也盼着,您能回复。
愿一切顺利。
徒:秋枫
二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