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的沈星终于睡着了,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明日究竟是阳光还是阴雨,但他只能被动接受。
面容不曾受过太多生活磋磨的少年人大概还不太能理解三边坡到底是什么地方,而往后他也必然要被动接受三边坡带给他的一切。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闭目养神的予歌感受到命运规则的气息,倏地睁开了眼。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发现沈建东的消失,主事人的“逃离”令整个工地都陷入了惶恐,而恐惧必然带来躁动。
沈星一连几日都被众人寸步不离地盯着,就连在厕所的一小会儿时间也不得空。
敢到三边坡这地方做工的人本就不是什么友善好相处的,那些往日里因他与沈建东关系而敬着他的工友此时也露出了豺狼的真面目。
就连往日常常打猎回来的猫咪,最近也不见了身影。
食堂每日里只做些清汤寡水,这让蹭惯了好饭好菜的沈星颇为不适,再加上心中惦念不知去往何处的沈建东,他都没怎么吃东西。
此时的他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于身前,只能努力催眠自己以此来减少腹中的饥饿感。
就这么一连过了一个星期,离开的沈建东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回来,工地早就停了工,有些等不及的已经开始给自己寻摸下一份差事。
盯着沈星的人渐渐也没那么用心,最后是没什么去处的郭立民被委派了这份重任,整日里与沈星同进同出。
实在无聊的紧,沈星便苦中作乐地与郭立民攀谈起来,三言两语间打探清楚了郭立民的底细,心中颇觉歉疚。
“你也别担心,沈工肯定能把钱要回来的!”郭立民干巴巴地安慰他。
沈星颇觉惊奇:“你也相信我舅他不是卷钱跑路了?”
“我看得出来,沈工他很重视你,如果要跑路,他肯定带上你一起了。”郭立民的话虽然主观性很强,但也算是对上了沈星的胃口。
沈星听得高兴,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夸下海口道:“你放心,要是快过年我舅舅还没音信,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们把钱凑齐,保管让你们过个好年!”
郭立民点了点头:“沈哥,我相信你,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予歌在天花板上旁观了许久,终于叫了一声,打破了二人对未来的畅想。
沈星好几天没见到猫咪,还以为她也是个负心猫,此时再见到予歌,心头一时激动,猛然起身撞上了上铺梆硬的床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沈星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也不知是撞得还是饿得,连忙伸手去找郭立民的位置,嘴里嚷嚷道:“快、快扶我一下子,我有点头晕……”
郭立民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一听沈星在那叫唤,还真怕他出个好歹,连忙去搀。
予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甩了甩尾巴示意沈星跟上,便不再看那两人“兄弟情深”的模样。
予歌一甩尾巴,沈星便猜到是她又打到了猎物,眼睛一亮,头也不疼了,腿也不虚了。
不过他倒还记得拽一把郭立民,跟着予歌七弯八绕便到了一处偏僻的石堆处,肥美的鸡尸体就这么水灵灵地躺在地上,沈星感动的泪水登时便从嘴角流下。
他吸溜了一口口水,也不执着于做出什么味道来,还生怕被晚上回来工地的人发现味道,和郭立民合力抬来一盆水,将那只鸡拔了毛后裹了一层树叶加一层厚厚的泥,直接放在火坑里闷烧。
这只鸡既没有剥除内脏,也没有腌制香料,吃进嘴里还带着一股肉腥味,可沈星却格外满足,还和郭立民各分一半,两人举着鸡腿“碰杯”。
倒也不是沈星不给予歌分,而是这么做出来的鸡味道实在太差,予歌实在接受不了。
就算她现在只是一只猫,那也是一只口味刁钻的猫。
予歌琢磨着,总这么下去可不行,她如今已经突破了猫的寿命,往后说不定还得活上几十年,要是一直这么吃不好可不行。
既然决心要给自己找一个饭票,那就得从长计议。
予歌看着吃着没滋没味的鸡肉也笑得像个傻子似的沈星,心里有了计较。
有了予歌时不时的接济,沈星和郭立民的革命感情也逐渐培养出来。
而时间越接近国内的新年,沈星便越发惦念着先前给郭立民的承诺,且不说远的,只看与自家亲近的马叔,沈星也是知晓他家的情况,更不愿让苦命人为难。
他想着想着,倒还真叫他想出了一个法子。
熟知自家舅舅的沈星,很快就“窃取”了建东建筑公司的公家财产,从一堆鉴定证书里掉出来的一个小密封袋也被他顺势装在了口袋里。
从前与工地生意来往颇为密切的提潘老板迎来了一位客人,他听着少年人异想天开的想法,心底有些想笑。
可少年人闪烁着真诚的眼睛却还是叫他心软了片刻,他心头转过了不知几道弯,虽然没应下少年人的请求,却还是给他做了一次牵线人。
沈星虽不甚清楚提潘老板心中真实的想法,但还是真心感激他的出手相帮。
其实他有过一瞬间的后悔,血腥的场景如同烙印在手上的疤痕,他抬手间总是时时想起,若是还不上这笔高利贷,他该落得什么下场?
沈星不敢深想,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当时在水果仓库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他那时转身离去,下场不见得比还不上钱好多少。
予歌想不通,不过是一日没看住,怎么沈星就敢搞出这样大的阵仗?
可是高利贷已经借上,工地里的设施也都被坝子哥的人拖走,就连结清工资的工人有些都已经在回国的路上,越想她越头疼。
三边坡这地方不认警察认字据,沈星和坝子哥签了字画了押,那便是实打实的得按时还上这笔钱。
沈星对这笔钱有没有概念,予歌不清楚,但她清楚沈星绝对没办法还上这笔钱。
除非沈建东能把钱从桑康山寨带回来。
想到沈建东,予歌便想起他离开时给自己留下的嘱托。
黄皮子都能讨封,她怎么就不能变成人呢?
猫猫第无数次叹气,看到底下睡得正香的沈星,她隔空打了一套猫猫拳。
想要填上这么一大笔钱,除了“劫富济贫”,予歌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
思来想去,还是得去有钱人更多的大曲林才行,月色下猫咪搭上了过路的顺风车,并且诚心祈祷名为沈星的少年可以安分地等待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