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以为齐白昱要坚持不到救护车来的时候,那道红蓝变换的灯冲破黑暗,行至他面前。
陆迁猛地站起身,眼前晕了一下,低着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从车上走下来,目光在陆迁与地上躺着的齐白昱之间游移,然后问:“他是病人吗?”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句问话,可听到这个声音的陆迁却蓦地打了个激灵,他抬起头,诧异又震惊地看向那个背过身,正在指挥其余人把齐白昱搬上担架的医生。
从陆迁这个角度看去,他只能看到这个医生高大的背影,宽肩窄臀。
随后医生转过了身,因为带着口罩,陆迁看不到他到底长的什么样,但与医生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医生眯起眼——
他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微微弯起的弧度看上去很和善,很平易近人。
但与这双眼对视的陆迁却感到了遍体生寒。
医生朝前走了一步,黑色的皮靴踩在那些粉色的花瓣上,他微微往前探过上身,作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模样,然后慢条斯理地对陆迁说:
“今晚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天气,你说对吗?可爱的陌生人。”
头顶的云遮住了月,四下便彻底黑起来。
在潮湿的风中,陆迁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化的一瞬间,拔腿就往旁边跑去。
医生就像是看待宰的羔羊一样,静静地看着慌不择路跑开的陆迁,然后从白大褂最上面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打火机来。
他的指腹不轻不重摩挲着打火机身上的纹络,旋即抬起胳膊,将打火机对准陆迁逃跑的方向,“咔嚓”一声点起火。
下一瞬,陆迁的面前出现一堵一人高的火墙,熊熊燃烧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人类对于火焰的畏惧使得陆迁下意识刹住脚,迟疑着不敢往前进。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他错失了逃离的机会。
医生手插口袋,闲庭信步地走到了陆迁面前。
他比陆迁要高很多,于是他微微弓下腰,与陆迁达到一个平视的高度,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陆迁的脖颈。
他的指腹精准用力,陆迁顿时觉得浑身发麻,控制不住地瘫倒在地。
在陡然变换的视线里,他看到医生另一只空闲的手从火墙中取下一缕火,放在手心里来回把玩。
他听到医生用带着笑意与嘲弄的声音对他说:“你又被同样的小把戏给骗了,你瞧它多可爱,你可以摸摸看,没有一点危险。”
“……”
陆迁咬了咬牙,大睁着一点点涣散的眼珠,愤怒又绝望地看着那个随意而立的白大褂医生。
在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看到医生摘下了他的口罩,露出那张精致且布满暗红色纹络的脸。
“睡吧,等你睡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耳边滚来一道雷,轰隆隆的声响似乎要将人的鼓膜炸裂,下一瞬,骇人的暴雨铺天盖地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陆迁在密密麻麻的雨声中惊醒。
短暂迷茫了一瞬,他又惊又疑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距离他不远处摆放着一座佛龛,那供奉的瓜果与飘烟的香烛前,嘴角含笑的白玉菩萨双手合十,聆听众生所愿。
这并不是陆迁第一次看到这尊菩萨像。
当初他被关在精神病院的那几个月,他经常在病房里与它打交道,它从不降临,而他从不信神。
偶尔间他们对视,陆迁也会很快错开眼神。
他一直觉得神不会渡人,他能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