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沙哑的嗓音响起,挡脸的报纸缓缓下移,露出其后那张带有诡异花纹的面具。
暗色的灯光自上而下倾泻在面具上,随着佩戴者的动作,面具上的纹络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扭曲,翻滚,纠缠。
男人合上了报纸,一边整理衬衫上的藤蔓袖扣,一边扭过头:
“索塔西,我们该去收网了。”
闻言,不远处瘦瘦高高的男人扔掉被啃得残缺不全的大腿,抹了把嘴,露出带着血丝的牙齿,咧开嘴笑到了耳根。
“好的,医生。”
陆迁冷不丁被烫到后,手下一个不稳,把打火机摔了出去。
嘴里衔着带有火星子的烟随着他的这句话,蓦地掉在了腿上,本来就处于爆发边缘的陆迁被烫又是一激灵。
“操!”
他爆了句粗口,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
椅子咣咣当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巨大的动静冲进耳朵以后,陆迁翻涌的怒气忽得一滞,他抬起的脚还维持着悬空的姿势,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拧眉看着那把被自己踹翻的椅子。
他只是想要借助尼古丁来平复情绪,但现在看来似乎适得其反,他不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还有一种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毁灭了的冲动。
陆迁攥着发疼的掌心,站在原地沉默。
或许他应该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头脑。
这般想着,他绕开倒在地上的椅子,大步走出房间。
外面夜色深沉,别墅区的人工河静静地流淌着,然后汇到最中央的大湖里,搅碎一池子的粼粼波光。
陆迁沿着湖边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表情却是越来越难看。
愈是静谧的环境,却愈是叫他感到不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打破规则与禁锢,撕毁骨骼与皮肤,然后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陆迁心烦意乱,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改走为跑,耳边是呜呜的风声,周身是湖边潮湿的空气。
他从西门跑到了东门,几乎穿越了整个别墅区。
然而就在陆迁即将到达那一片木棉树林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站在木棉树下的身影,一度以为那是自己剧烈运动心跳加速而产生的幻觉。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又往那边看了好几眼,确认他并没有认错人。
躁动的空气安静下来。
那种不安与漂浮的感觉却诡异地消失了。
陆迁望着那张隐于木棉树影下的脸,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宿命一般,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平静。
掩住月亮的云悄然散去,不算明亮的月光落下来,恰好落在了树下那人的侧脸,为那张憔悴到似乎下一刻就会碎掉的脸打上一层柔光。
陆迁平复呼吸,在窸窸窣窣追逐尘风的木棉花雨中,一步一步朝那个人走近。
听到脚步声,齐白昱转头望向陆迁。
他们四目相对,沉默寡言。
齐白昱当时的表情,陆迁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个表情很复杂,陆迁无法描述它究竟想要表达来自齐白昱怎样的心情,但是他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齐白昱的心正在因为他的靠近而疯狂跳动。
察觉到这个认知的陆迁自己都觉得可笑。
明明这人前不久还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是疯子,然后正大光明地跟他的前男友一起招摇过市,怎么可能会再对他心动。
陆迁抱着这个念头一边靠近齐白昱,一边在脑海里设想接下来他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齐白昱。
愤怒?沉默?还是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