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时雨点头，也不再言语，帮忙把尸身抬起，两人记得附近有条溪流，便抬去了那里。
到地方后，雷风雨那矮小的身子倒在溪边，他的身子显得更矮小了——因为被直接切成了两半。
“啧，这家伙倒是死得不冤。”
柳如烟嗤笑一声，指了指雷风雨手腕部位:“手上还抓着周庄的衣服碎块，难怪刚刚那小内鬼衣衫不整的……敢情是来了个色诱呢？”
禅时雨没关心这个，只是看着河里的另一具尸体。
二长老孔葵，正在被零零落落的鱼虾啃食着，等捞上来时，全身已经没多少完好的地方。
“倒是个好长老，可惜了。”柳如烟点评了一句:“起码文试的时候给了我个不错的分数。”
“这么说来，那个逃掉的人就是裴渡了。”
她的话匣子打开便停不下来，禅时雨默不作声，麻利地将三具尸身一起埋下。
看着她忙活，柳如烟又笑了:“就埋在河边，哪天发大水不就冲走了吗？”
禅时雨在坟头放上一块石头，终于低声开口了。
“兴许这里的山神会守护她们吧。”
“……山神吗？”
柳如烟眨了眨眼睛，对于这样的言论还怪新奇。
没过多久，一场预料之外的大雨降临荔浦府，淅淅沥沥，冷冷清清，在空中织了一支孤独的曲。
一条十字岔口，柳如烟策马正要向北回程，背后的禅时雨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停下。
“怎么啦？”
柳如烟看着对方下马，而后走向了往西的岔口，不由笑道:“你不会是要去找小模棱他们吧？”
禅时雨嗯了声，背上了自己的行囊。
“喂喂，我们可只剩这一匹马了，你要走着去找？”
“我先带你去驿站买匹马，你再去寻你的如意小郎君，如何？”
禅时雨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认得路，这里离最近的驿站不过五里脚程。你且先回山门吧。”
“哦~”柳如烟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浮现出挑逗笑容:“那好吧！那我就先走一步，早点确认关系哦，小时雨！”
“你也一路小心。”
禅时雨挥手，告别了这个话密又颇有城府的同门。
她拎了拎手中行囊，大多都是换洗衣物与生活用品。至于食物基本没带多少，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大泽州遍地都是粮食，这里的每个居民不仅自给自足，有时候还会跑去邻州兜售赚点小钱。在这块稻香满溢之地，粮食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也许，只有那三年不同。
三年大旱，大泽州几乎尸横遍野，人食树皮早已是常态，人食人的事件也绝非少数。
他们作为鱼米之乡本不该过得这样绝望，一切都因为高位官员全都贪生怕死，用尽手段囤积粮食，再挂上惊人的价格，不仅垄断食物，也垄断了平民百姓的性命。
禅时雨便出生在这三年。
她时常感到幸运，她没有死在这里。
她来到武当，做课时挣钱的同时又夜以继日地习武。她不浪费一点时间，也不做其他多余之事。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一个木头，机械地干活，机械地练武，机械地活着——可她的心并不是机械。
事实上，禅时雨心里一直都有一面黑色的镜子。正是这面镜子，投射着那三年的黑暗，也让她为此拼命，想要重回故地，亲手斩杀那些曾经鱼肉百姓的黑暗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