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苓心里积压着太多疑问，偏偏她还是个打破砂锅追查到底的性格，忍不了多久，便急着要去寻找答案。
于是下午鹿苓和只恒文商量了一下，便背着沈修之，再次偷偷溜出了沈府。
鹿苓和只恒文在城南四处打听，得知小步子经常出没在城南的南风巷里，于是两人便准备去南风巷子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小步子问个明白。
南风巷约莫数百米左右，隔几步就有一名乞丐，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有老人、儿童，也有妇女，有四肢发达的正常人，也有各种伤残人。
鹿苓这次来城南为了不引人瞩目，特意换了一身深色的粗布衣裳，她与只恒文并肩走在巷子里。
“老人家，你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叫小步子？”
鹿苓朝着街边上躺着的一位老乞丐问道。
那老乞丐闻言眉眼闪烁不定地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小步子做什么？”
鹿苓见老乞丐提防着她，于是开口解释称：“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是想向他打听一件事情。”
老乞丐佝偻着身子，将信将疑地审视了鹿苓的脸欲言又止。
鹿苓只好自报家门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不是来找小步子麻烦的，我是城东沈府沈二公子的夫人蒋宝儿，你可以信我……”
老乞丐听到鹿苓的名字愣了一愣，紧接着眼睛里突然放出光来，惊诧地说道：“你就是小步子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花神姑娘！”
鹿苓一怔，“小步子提起过我？”
“小步子说你会仙法神通，你真的是那位花神姑娘？”老乞丐蓬头垢面，肮脏不堪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古怪的气味，他身体匍匐着爬到鹿苓脚边虔诚地拜了拜。
鹿苓见老乞丐几乎疯魔般地崇敬地看着自己，竟有些慎得慌……
“老人家，我不会什么仙法神通……是小步子夸大其词了。”鹿苓后退了一步追问道：“您能告诉我小步子在哪里吗？”
老乞丐见状，指了指巷子深处说道：“小步子可能去东市给他娘买药了，他娘就住在那条巷子走到底的破庙里，姑娘可以去那里等小步子……”
鹿苓与只恒文眼神对视了一下，只恒文立马明白过来，随手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偷偷塞进了老乞丐的手里，小声嘱咐道：“这是姑娘给你的谢礼，小心收着，别被人抢了去。”
说完两人便匆匆离去了。
老乞丐脸上那一双浑浊的眼睛从野草般的白发间露出来，瞬间泛起了涟漪。他颤抖着身子，紧紧攥着手里的银子，张大嘴巴无声地道谢。
南风巷深处原先有一座庙宇，里面供奉的也是十二花神。只是二十年前，汪县令命人在城外的山上修建了新的花神庙，原先的旧花神庙渐渐无人光顾，最后庙里的僧人也都去了别处，这旧庙便变成了乞丐们的聚集地。
鹿苓推开了破庙的门，只见里面荒草丛生，蛛网结织，断壁残垣，一片破败的景象。
破庙里的一众乞丐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纷纷用警惕的神情盯着来人。
鹿苓愣在破庙门口，环顾四周，粗略判断这小小的破庙里面挤了不下二十几个人。
破庙里散发着一股股难以言说的霉味和臭味。
只恒文见状连忙朝着一众乞丐抱拳道：“各位好汉多有打扰！我们是来寻人的！我们……”
鹿苓用手肘轻轻怼了一下只恒文的身子，打断了他的话。
只恒文随即顺着鹿苓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破庙西边的角落有一个草堆，草堆上躺着一个老妇人，草堆旁的地上还放着一个药碗。
那老妇人蜷缩着身子，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孔上带着沧桑和无望之色，干裂的嘴唇间发出阵阵剧烈的咳嗽声，身子也随之哆嗦着。
鹿苓见状连忙走了过去，朝着那老妇人问道：“老人家，你是小步子的娘吗？”
老妇人听到“小步子”的名字身子一僵，缓缓从草堆上爬了起来，她抬起胆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姑娘，是不是……咳咳！是不是小步子闯什么祸了……他是不是又……又偷人钱财了？”
鹿苓见那老妇人说一句话要喘好几口气，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她断了气，她刚想解释自己的来意，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你怎么起来了！”
小步子拎着一个草药袋子快步跑了过来，一下子撞开了只恒文，噗”地一声跪倒在草堆旁，扶着他娘躺了下来。
小步子的娘看了看鹿苓，又看了看小步子，不依不饶地质问小步子道：“你这孩子，你是不是又偷人东西了！咳咳……人家贵人都找上门来了……”
“老人家！小步子没有偷我的钱。”鹿苓连忙解释道。
小步子这才注意到身侧站着的那人正是鹿苓，他神色慌乱地问道：“花神……夫人，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鹿苓看出了小步子的窘状，于是说道：“我们先到庙外去说话吧？”
鹿苓一边将小步子手里的草药递给只恒文，吩咐他留在庙里煎药，一边拉着小步子走出了破庙。
小步子局促不安地站在鹿苓面前，问道：“夫人……您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鹿苓点了点头说道：“小步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
小步子一愣，“夫人想问什么问题？”
“上次我在当铺看到你在典当一枚珍珠耳坠，你是从何而来的？”
小步子闻言大骇，眼睛里流露出一阵惊恐之色，“那是……那是我捡来的。”
鹿苓追问道：“你从何处捡来的？何时捡来的？”
小步子僵直了身子说道：“夫人……我说了，你能相信我吗？”
鹿苓正色道：“当然！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小步子闻言，遂将思绪拉回了几天前，“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花神庙前夕，我和你在城外的山上遇到的那天？”
“自然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遇见。”
鹿苓还记得那天下着雨，小步子也是如今这身打扮，他不顾地上的烂泥，噗得一声跪倒在她脚边……
“那天花神庙的山路坍塌了……我就被几个伙计拉去修路赚一份工钱，修路的工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夜里……也就是花神节那天晚上，那天也是下着好大好大的雨，我着急回城给我娘送药，于是超了后山的一条小路准备回城里，结果……”小步子语气顿了顿，呼吸急促地说道：“结果我看到一个女人正在搬运一具尸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尸体！反正地上躺着的那人一动也不动……我躲在暗处不敢出声，直到那人搬着尸体走远了，我才敢出来。后来，我就在那两人原先呆的地方捡到了珍珠耳坠……”
鹿苓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她问道：“你看清楚那两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小步子疯狂地摇了摇头：“我没看清楚……当时雨下得太大了，我只看见那具尸体好像穿着红色的长裙……”
红色的长裙？
鹿苓忆起初见柳莺莺时的情形，她似乎就是穿着一件双面绣牡丹红裙。
难道……柳莺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