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可知我娘亲祖上的来历？”
用罢早饭，父女二人换到赵万庆在庄子上用来处理事务的书房，赵西荷才将自己惦记了一早上的困惑问了出来。
“西荷关心这个做什么？”赵万庆一边命侍女为赵西荷准备一份消食的茶水，一边问女儿。
并非赵西荷的娘亲柳芸娘家里有什么不妥。
恰恰相反，柳芸娘家中本不过是这齐河县城中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家中虽有薄田，亦有一处铺子在城中，却远不能与赵家相比。
不过守着田产庄子，再加上县城中那间生意尚可说得过去的铺子，勉强度日罢了。
当初赵西荷的阿耶赵荣明之所以为儿子聘下柳芸娘，也并非是看中柳家的身份，不过是见柳家乃是积善之家，父母本分，姐弟有爱，且他与柳家外祖也极聊得来。
加之柳家虽只有一儿一女，日子也不过勉强过得去，却仍愿意送唯一的儿子进书院读书，对女儿也从不曾苛待，反而极为疼爱之故。
用阿耶的话说，他们家虽说顶着世家旁支的名头，实则在她阿耶那代便已经远离了宗族过活，内里实则也不过普通乡绅人家罢了。
与其借着主家的面子，腆着脸求娶高门庶女，届时夫妻离心，家宅不宁，不如聘一个称心意的女郎，日后小两口和和睦睦过日子的好。
左不过他们家也属实没什么野心，配不上高门望族的姑娘。
但若说柳家祖上，怕是连柳家外祖也未必知晓多少。
亦或者说，本便是土生土长的齐河县小民，倒是没什么祖上辉煌可以供后世子孙铭记，是而便也不曾有先祖来历可言了。
不过若说起赵西荷的外祖家，倒也并非无甚可言。
实乃柳家这一代，才刚刚转了运，先有柳芸娘嫁给了赵万庆这位齐河县有名的富户，家中摆脱了从前的窘境，有了更多的财力去供给儿子读书上进。
后又因着柳家舅舅书读的不错，竟在高祖在世之时中了进士，早几年便已经调任了外地做一地父母官，现如今柳家在齐河县的祖宅尚且托管给了赵家，更遑论其它了。
也是因着柳家舅舅这层关系，从前赵万庆素来与齐河县县令关系不错，昨日寻人之时，县衙也尽了不少力。
“若是西荷好奇，不如给你舅舅和外祖他们去信一封？前些时日你舅母还来信说你外祖外祖母在家里念叨着想你呢。”
赵西荷的舅舅比她娘亲要小几岁，当年赵西荷娘亲难产离世，赵西荷尚且年幼，家中又无女性长辈教导，舅母时常将她接到家中教养。
直到后来舅母怀了表弟，赵万庆又为赵西荷寻了武师傅和教养娘子，她才渐渐在外祖家住的少了。
但便是如此，她与外祖家的亲近往来却也是不曾断过的。
甚至若非表弟要比赵西荷小好几岁，她爹爹和阿耶又不赞同骨血倒流的行为，且赵西荷素来只将表弟当做亲弟弟疼爱，她舅母巴不得干脆将她与表弟凑做一对儿才好。
赵西荷对父亲的提议有些微微的心动。
毕竟虽说他们家不过是赵氏一族的旁支远亲，但到底赵家厚厚一本族谱压在祖宅那里，甚至因着从未断代，便连让人质疑探究的余地都无。
如此一来，赵西荷自然下意识的便会觉得，倘若梦中之事为真，那她身上所负的神秘血脉传承，必当是出自外祖家一脉。
可若连外祖都不知祖上之事呢？
瞧出赵西荷明明意动，却仍犹豫不决，赵万庆愈发迷惑了。“西荷可是有什么顾虑？”
“我不过是随便问一问罢了，万一外祖也不知道呢？这样贸贸然去问，岂非徒增外祖与舅舅的困扰？”
“虽说你外祖家已搬走数年，但从前你亦是在你舅舅舅母膝头长大，你外祖一家对你甚是宠爱。
都是自家人，即便只当问候闲聊，问一问又何妨？若是你外祖家知道西荷而今这般见外，才要伤心呢。”
赵万庆虽不知赵西荷为何突然对岳家的事情感兴趣。
但赵万庆与亡妻感情甚笃，否则也不会在亡妻因难产而亡后，即便家中只有一女，依旧至今未娶。
加之岳家一家子都是极为妥帖之人，赵万庆自然也希望女儿能与岳家多多亲近。
即便等日后他与老父亲都去了，有岳家小舅子和那几个孩子在，总也能护着自家女儿。
只是这些心思，乃是赵万庆与小舅子之间的默契，便无需说出来让赵西荷为此徒增顾虑了。
赵西荷在爹爹的劝说下，终究还是决定修书一封，一则与素来关心惦记她的外祖一家回信，二则也顺便问一问外祖家祖上之事。
若是问不出……届时再从长计议也无妨。
而另一边，周夏泽正心情复杂的吃着面前这顿被送饭的管事称之为“简陋”的早饭。
怎么说呢。
若是一眼望去，这早饭不过一碗白粥，几碟小菜，看上去确实挺简陋的。
别说是吃多了山珍海味，名厨御宴的周夏泽了。
即便是这齐河县中的富户人家，也未必放在眼里。
可周夏泽并非一般纨绔。
他自小性子桀骜，不服管教，又极受祖母和母亲宠爱，别说他父亲，便是先皇都对他无可奈何。
但比起一般纨绔的作风来，他又是个极为特别的。
不仅生来就比周围的同龄人要壮实，且自小极爱练武，年少时便已不满足于狩猎皇庄上圈养的那些失了野性的猎物，时常一个人进山打猎，且一进山，便是许多时日。
他又是个重口腹之欲的，即便是山林中环境简陋，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故而他不仅在御厨那里学得了许多厨艺，对各种配菜香辛亦是极为熟悉。
时间久了，不管是宫中御厨都难得一见的顶级香料，还是市井百姓、山野农夫都能轻易获取的山间野味，他都能一眼分辨出来。
而赵家端上来的这几碟看似平平无奇的小菜里，却用到了好几味即便是在皇都也是极为罕见的香料原料。
虽用量极少，且都是边角料，并非昂贵的香料主材料，但却全都是极为新鲜的。
再想到他晨练之时，路上曾看到过的一些景象，周夏泽心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大胆猜测。
这些，该不会是这个庄子上自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