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了又如何?天子杀意已决,君要臣死,臣难道还能不死?”
那中年管家道:
“可就算是天子要杀人,也当明正典刑,岂能私刑谋杀?杀的还是朝廷大员……此乃暴君虐行啊!”
韩思远道:
“当今天子,与她父皇性子可不大一样。身边又有个天魔倪昆蛊惑,又挟北疆大胜之威……呵,天子看来已经想明白了。我已嗅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现在仅仅只是开始,等到天子回京,京师还会有更大的风暴。”
那中年管家道:
“天子如此乱来,难道不怕朝野动荡,天下大乱?”
“朝野动荡?天子有历经北疆血战的强兵,有单骑破军的猛将。甚至她若愿付出代价,肯下决心,她自己就有屠灭万军之能……莫要说朝野动荡,就算禁军作乱,天子也可轻易镇压。杀些高官又算得什么?这天下有的是人作官。至于天下大乱……”
韩思远眼神幽暗,声线低沉:
“天子不乱来,难道天下就不会乱了吗?天下本就行将大乱,天子纵然如先帝一般‘仁德’,这天下大势,也是挡不住的。”
“那我们……可需要准备一二?毕竟封还天子乱命,乃是相爷带头……”
“没这个必要。天子不会现在就动老夫。她当会在回京之后,亲自对老夫下手,用老夫的人头,威慑朝野。”
“那……”
“一切照旧,万事有我,勿需忧虑。”
“是,相爷。”
待那中年管家退下后。
韩思远搁下毛笔,默坐片刻,轻叹一声:
“老夫没有看错,那倪昆,果然是个祸害。若无倪昆,昭王之谋已然成功,我九世筹谋,也不会功亏一篑……”
摇了摇头,又自失一笑:
“自古以来,天命教主,不是惊天动地的魔头,就是深谋远虑的大害……那倪昆自然也不会例外,不足为奇,不足为奇啊!
“此次虽然被倪昆坏了好事,但以我布局、积累,想要抹杀老夫,也不是那般容易。凰玖私刑谋杀部堂大员,坏了国朝制度,反而对我有利……”
他抬头,望向窗外夜空,瞳孔之中,诡异地映出密密麻麻的“网格”。
“国法如网。天子纵然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却也不可轻易违背祖制。八百年天下,祖宗成法早已布成罗网,深入大周天下每一个角落,乃至扎进人心深处。违背祖制说起来容易,可每坏一点,都是在这天罗地网上撕开一条破绽,乃至捅出一个窟窿……”
他抓起面前那张写满“礼”字的字贴,往天一洒,字贴无火自燃,化作一个个金灿灿的礼字,又化为一条条细细的丝线,飞入夜空,消失不见。
而韩思远瞳中,倒映出的那密密麻麻的“网格”之中,则混入一缕缕金色丝线,附着、混融于那些“网格”之中。
当金色丝线混融之时,他瞳孔之中,那些代表着大周火德的赤色“网格”,俨然已有大半,隐隐闪烁起微微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