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弱冠即位的皇帝陛下,在他看来,楚音郡主就像是天边的风,时冷时热,时柔时利,时而让人心爽气神,时而又让人寒彻骨髓。这样的风,看不见摸不透,是一位天下雄主最不该执念的。
但他也隐隐明白,什么风不风的,人世间有太多的事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斩不断,理还乱。
正如被精密仪器计算而成的系统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宿主识破男主的计谋后,干嘛非要执拗地去验证,验证之后,得到自己所料的结果,还要气急败坏地和男主大吵一架,怒气冲冲摔门下山,这么撕破脸对她有什么好处?
诚然它也可以理解这又是宿主的一个小计,为了能顺利离开泰山按照之前得到的线索去寻找信物。
但,它就是觉得不合理。
作为时空局最优秀的成员之一,这不该是宿主会做的事。
可看着已经臭了十天脸的宿主,它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啥也不敢问。
“劳驾,他处寻座,我不喜与人共饮!”冷冷的声音自客栈的酒楼里响起,不大,却清晰可闻。有好事者立马寻声望了过去,就见一靛蓝长裙的女子抿紧唇线,极其不雅地曲腿倚坐,一手拿着酒杯,一手紧握成拳,冷冰冰地靠着墙,整个人都散发着“别惹老娘”的气场。
可偏偏就有不长眼的登徒浪子借着醉酒的名义不怀好意地接近小娘子,贼眉鼠眼,色性不掩也就罢了,还敢明目张胆的动手动脚。客栈掌柜早就看不下去,预备让店小二抓了人去报官了,没想到这位小娘子脾气也是爆,非但没像其他姑娘一样扭扭捏捏,捏着个帕子就知道哭,反而筷子一扫,径直将那人的酒杯砸烂在地上。
酒水瞬时撒了一地。
那无赖痞子见小娘子不赏脸,顿时气恼起来,一拍桌子非要她赔他酒钱,还要赔他被酒水沾湿的衣裳钱,否则今天哪也别想去。
“小爷告诉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大可出去打听打听,小爷可是……”
楚音已经不想再听他油腻恶心的声音,抬起一脚猛地踹向了他的下颚,然后回旋飞踢,将他直接从紧闭的窗户踢飞到了客栈外。
痞子颚骨凹陷,肋骨断裂,整个人趴在地上,一下就变成了进气多出气少的落水狗。
楚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个小丑,双指夹住筷子,一个弹射,只听一声尖锐的痛呼,那痞子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下身流出一地的血。
“带他去看大夫吧,死不了。”扔下一锭银子,楚音拎起酒壶就走,“吾名楚音,要寻仇,要报官,让他到宫里来找我。”
酒客茶官全都看呆了。
良久才倒吸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夹紧了裤腿。
【宿……宿主,这大半夜的,咱是要去哪儿?】
系统的程序都吓成了乱码。
楚音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在渺无人烟的街道上,手里的酒坛被她捏得死紧。
【咱,咱,咱不是说好,不这样了嘛,宿主,你后悔啦?】
“闭嘴!”
挟着北风怒吼的寒气一路冲霄翻滚,旧地重游,楚音站在一片灰烬残垣前,一双冰雪之眸陡然暗了暗,里面的怒火竟然随着瑟瑟秋叶渐渐熄灭了下来。
她就站在冷风里,一袭蓝裙猎猎作响,倏地生出几分亡灵冷硬。
往事流转蹁跹,浮云若梦,楚音恍惚了下,只觉得眼前好似还是那火光冲天,热炎卷浪的夜幕。
夜幕下,尖叫声,哭喊声,哀求声……烧裂的墙壁倒塌下来,溅起的黑尘飞扬飘舞,滚烫的热浪不断扑打在脆弱的生命上,只有火——扭曲的,灼热的,湮灭一切的大火,不停地在漆黑的夜色里哀鸣叫嚣。
这是她放的一把火。
这把火,烧尽了李家上上下下一百零三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