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书文想着想着,脸上落下泪来,那泪混着血,融入了他前十六年所有的苦楚。
“你不是说后半辈子都靠我了吗?可是,你的后半辈子为什么这么短……”喻书文喃喃自语。
血泪滴在女人面前的白布上,像是冬日里的绽开的梅花。
身后,是男人随手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他背上,木头椅子四分五裂,可喻书文却纹丝不动,他只是哭着哭着仰头笑起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吓到,男人似乎酒醒了几分。
“你tm的发什么疯!快点告诉你老子,究竟还有多少钱!”
“那个有钱人怎么不把你撞死!这样可能赔得更多!”
“你个赔钱货,怎么不跟那个婊子一起去死啊!”
“不准笑了!老子让你不准笑了!”
男人骂骂咧咧,抓起地上碎了的啤酒瓶,玻璃倒刺在手,让他找回了几分胆气,借着酒劲就要挥下去。
单薄的木门却在这一刻被人猛地踹开。
穿着一身小西装,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的谢一绝在逆光之中出现在喻书文面前。
那昏暗逼仄的小房间被这束光一下子全都照亮了,同时被照亮的,还有喻书文那颗已死的心。
屋外大雪纷飞,风吹着雪花飘了进来,他的脸上泪痕干了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谢一绝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捧在精致容器里的瓷娃娃,可这一会儿,瓷娃娃动了怒,像是要把自己也摔碎一般决绝。
醉酒的男人看见谢一绝他不怕反笑,“你谁啊!我管教我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一绝冷哼一声,“我是你爹!”
他伸手将喻书文拉出那小破屋子,男人还想动手,但谢一绝身子一侧,露出一排人高马大的黑衣人,那是焦大带来的拳击手们。
“随便打,医药费刷这张卡。”谢一绝将一张卡递给焦大。“辛苦了,我们还有事。”
他把那件新买的羽绒服脱了盖在喻书文怀里的女人身上,大雪飘飘扬扬,落在两个人的肩上。
“别怕,我在。”
喻书文刚刚缓过劲来,眼前一阵模糊,身后是惨叫声,头顶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脸颊上,化开了伤口处的血,他几乎站不稳了。
可身边陪着他的这个人告诉他。
“别回头,往前走。”
于是他颤抖着抬起脚,踏出了这个以为这辈子都走不出去的地方。
这个被叫做“家”的地方是很多人避风港,可不是他的,于他来说这里是三尺监牢,而那所谓的血缘亲情,是困住他的,永远斩不断的锁链。
但是,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一生都要被这场大雪掩埋的时候,有个人走到他面前,为他解开枷锁,放他自由。
喻书文仰头看了眼漫天飞舞的雪花,那么冷,也那么美。
这时,他才发现头顶竟然有一轮太阳。
原来下雪天也会有太阳的啊!他在心底发出慨叹。
风雪很大,他的手脚都冷透了,可是心却被这一缕阳光照得很暖和。
如果你的前方没有路,那就往前踏一步,那就是你的路。
此刻的喻书文不知道往哪里走,天地虽大,但他已是孤儿,于是他坚决地,信赖地,满腔温柔地,往谢一绝的方向走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