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敛着眉眼，轻声附和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行侠仗义是江湖侠士该做的事儿，跟他不沾边。
琴儿低着头，双手搅在一起，听着两人一点不担心的样子，猛地跪在地上。
“两位恩人，大郎君和黄姑娘死的冤枉，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婢子也无权干涉，主子们作何决策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婢子没想别的，就想活着。请两位恩人把奴婢出城吧。”
请求之后，又是一阵猛磕。
对此，袁梦倒是可以理解，也不觉得她如此偷生丢人，是人都有求生欲，活着才是王道。
至于忠仆什么的，除了极个别的，其余的都是电视剧演的。
一般情况下，主子手中捏着下人的卖身契，相当于拿捏着他们的命门，让人不敢做幺蛾子。
“你是李家的下人，没有户籍，就算出了城，你能去哪里？”一辈子东躲西藏，一不小心还有可能被当成流民抓去做苦力，同样危险的很。
“那也比被灭口了强，婢子恳求恩公带我出城，婢子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只要能活着，大不了再入府给人当奴婢，也比被人虐死强。
袁梦：“……”
做什么美梦呢？
虽然她很可怜，遭遇让人同情，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有情可原。但作为下人，忠心这俩字跟她也没啥关系，哪个主子会要这种人？
顾钧这个人精，会同意才怪。
果然，顾钧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在下身边不缺奴婢，明天离开之前，如果没人发现你，我便带你出城，但丑话说道前头，如果你被发现，我可不会为你出头。”
袁梦对此倒是没异议，本就没什么交情，顺手的事儿做一下也无妨，如果被人发现，确实没必要为一个陌生人冒险。
琴儿愣愣的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无礼，但她真的不想死。
“求恩公救救琴儿，如果我出不了城，一定会死的，求恩公大发慈悲，婢子要是有幸逃脱，定然给两位立长生碑，一辈子供奉香火。”
袁梦抖抖唇角，什么长生碑，听着怪别扭的。
“答应带你出城已经不错了，你与我们来说，不管多可怜都是陌生人，没人喜欢给自己添麻烦。”
救她属于顺手，不是义务，也不用道德绑架。
琴儿：“……”
不是应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老天爷明明给她一丝希望，为什么又给她掐灭了，她只想活着，就那么难吗？
“方平，把她带下去，给她安排个住处，隐蔽点。”
顾钧摆摆手，看着方平拽着她的胳膊出门，才转向袁梦，“看着也怪可怜的，明日出城时，还请袁姑娘过多关照一番。”
“好说，就怕帮不上。”
袁梦倒是没反对，送一个人出城很容易，打晕了扔进空间，带出去再扔路边，不费事。
“只要袁姑娘愿意，就一定能帮上。”顾钧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想也不想的就开口了。
袁梦就这么静静的看他片刻，站起身，“你高兴就好。”
回到房间，袁梦躺在床上，想着琴儿的遭遇，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索性起身，换了一身玄色劲装，从后窗翻身而出，重新出现在大街上。
洛阳城虽然没有宵禁，但这个点除了街道两侧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行人寥寥无几。
路过十字大街时，袁梦选了个最高的房子，纵身一跃，站到了房顶，确定了位置，一路狂奔而去。
正在办冥婚的李家，灯火通明，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门头上倒是没有挂丧幡。
想想也可以理解，家里有长辈，也不允许大操大办。
袁梦走到拐角处，纵身跃上墙头，最后朝着仍旧有灯光的院子跃了过去。
站在房顶，掀开一块瓦片，找个舒服的位置听墙角。
书房内的桌案后，坐着一个年轻郎君，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披了件厚实的袍子，在他的对面，跪着两个低头请罪的下人。
“愚蠢，让人逃出去就算了，竟然浪费这么多时间搜捕，还让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跑了，真是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
“二郎君，小的跟毛天一直找人，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没想到出了点岔子又让她跑了……大娘子有交代，搜捕琴儿不能大张旗鼓，不能节外生枝，小的们撒不开手脚。”
“废物，整个洛阳府的百姓都知道我姨夫是知府大人，我姨母是三品淑人，谁敢轻易招惹咱们？”
二郎君哼了一声，
“母亲就是杞人忧天，她的吩咐，你们只管听着就是，爷才是你们的主子。”
毛天开口之前又磕了个头，
“二郎君有所不知，大娘子顾虑的也没错，琴儿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万一被黄家注意到了，反而不美。”
好不容易让黄家人相信，她们的女儿和大郎君殉情的事实，如果再出事端，连累了二郎君，得不偿失。
二郎君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
“算了，你们继续搜捕，一定要把那死丫头给我逮回来，实在不行，就弄死她，对外就说她殉主了。”
“回郎君，城门口那里，我们得防着点，万一她趁乱出城，我们就鞭长莫及了。”毛天和伙伴对视一眼，轻声提醒。
“庆子，明日一早，你带着爷的腰牌去城门口一趟，塞点钱，让门卫搜查的仔细些，如果琴儿撞上去，就说她是叛主逃跑的婢子，直接抓回来到时省事。”
“二郎君所言极是，琴儿本就是逃出府的叛徒，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压根走不远。”
袁梦坐在房顶，听着书房内主仆的对话，扯了下嘴角。
又是个仗势欺人的。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古人诚不欺我。
怪不得这个二郎君如此嚣张，有个知府大人当姨夫，确实有恃无恐。听着他们主仆在书房内商量着怎么灭口，袁梦把听到的事儿前后串联起来，也明白了大概。
继室母子俩不想家产落在长子手中，俩人联手搞了场阴谋，既铲除了拦路石，又不用担污名，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