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年的磨砺，如果你还认为如此，那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你一介寒门士子，如果没有百里族榜下捉婿，你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就职呢？”
林文森一愣，想到这些年的为官经历，脸色突然发涨，神色讪讪。
官场规则，他早就熟知，但心里一直拗不过那个弯，也不愿意承认，他满腹学识，高中探花，刚准备大干一场，才发现自己如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
但凡是肥缺，根本轮不到他，全被世家勋贵子弟占着，原本他想做皇上亲信，天子近臣，可惜他压根见不到皇上。
百利文正看着他的表情，从心底嫌弃，满腹学识又如何， 刚愎自用才可恶。自以为了不起，可惜像他这样的人朝廷一抓一大把。
“你是寒门贵子，高中探花在百姓眼里你算是了不起，以后定然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可惜，这些在氏族眼里，你就是个穷酸探花，但凡有点根基的家族，都能摆布你。”
老太太听着这话，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抓紧椅子扶手，她儿可是探花郎，皇上钦点的，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当得知儿子高中后，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瞧热闹，可谓是轰动一时呢。
在这人眼里，竟然一文不值，诓她老太太不懂咋的，别人想考还未必能中呢。
哼，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百里雯倩那个贱人，故意贬低她儿子？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后，老太太就没忍住，
“我儿高中探花，那是光宗耀祖的事儿，既然你们百里家看不上，何故要招惹我儿？”
没有百里雯倩那贱人插一脚，他儿早早的跟娘家侄女成了亲，必定其乐融融，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糟心事？
枫哥儿要是早出生几年，说不定已经高中举人了。
“母亲，不可多言。”林文森听着母亲的语气，脸皮一紧，连忙制止。
百利文正看着老太太气的脸色涨红，嘲弄的看了眼林文森，
“老太太，你是深宅妇人，看在我妹妹和修明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但听你这语气，对我家颇有怨言呢，林文森在你眼里是宝，在别处就未必了。如果没有我妹妹，他连踏入百里家的资格都没有。”
老太太：“……”
百里家能大的过皇上？可惜这话她不敢问？
“林文森，你不会跟后宅妇人一个脑子吧？那些三四流的家族都知道联姻能走捷径，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想给自己找个可靠强大的妻族庇佑，你要是不愿，当时就可以拒绝，但你没有。”
百利文正看他一眼，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下。
“因为你知道，想要留在上都，要么依附氏族，要么被安排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位子上熬一辈子。上都除了四大国公家族，二等家族，三等家族遍地都是，但凡能在上都立足的都是你不能招惹的。”
“试问，你一个光杆除了文撰的位置，还能干什么？谁又能允许你干什么？”
林文森一愣，看着百利文正的眼眸，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自然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单凭他一人之力就能跟世家勋贵抵抗。
但是百里家抛向他的橄榄枝就纯粹了吗？
还不是想把他当做一个小卒招在麾下，以后任他们驱使，为了拴住他，才把女儿许给他。
袁梦看着林文森的眼神，无语至极，看两人的思路压根没在一个频道上。
果然，门不当户不对的情况下，眼界受限，心思自然也是不同的，别说朋友难做，婚姻更得谨慎。
“你看不惯也没用，一个百年氏族可不是赌个气就能站稳的，是祖辈的积累，子弟的维护，一代一代承传下来的。所以，我们活在祖辈的庇荫下，才有底气站在高处俯视众生。”
“如今，我百里家族作为四大世家之首，只要维护祖宗基业便可……当年我父亲看上你除了想给小妹找个称心的女婿，也是不想让小妹进宫当帝妃罢了。”
此话一出，不光林文森震惊，就连老太太也是一脸不可意思。
“呵~，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百里家族的贵女不要联姻，也不需要牺牲她们的幸福巩固地位。选中你除了你这张脸，也属于下嫁，但凡你有心，多厚待小妹两分便可，可惜，终究是我们错付了。”
看着林家三口神色各异的眼神，袁梦无声的叹息一声，还不如入宫当帝妃呢，有百里家族庇护，指不定这会儿还好好活着呢。
女人不能下嫁，下嫁十有八九都遭殃。
“禄行，把册子拿来。”
百利文正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接过随从递来的盒子，放到桌子上，
“这里是我妹妹的嫁妆册子，当时一式三份，除了官府备案的一份，你们手也有一份，我家妹子福薄，她走了，留下的体己理应交给修明，趁着我在，你们规整一下，交接吧。”
林家三口：“……”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都紧紧的抿着嘴角，百里雯倩有多少嫁妆，她们心里都有数，即便如此，到现在依然有两个库房没有打开过。
虽然他们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林家是寒门，没有家底，最大的收入就是知州的俸禄。
府中的吃穿嚼用来源，全部来源于百里雯倩名下的庄子铺子。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王氏也是脸皮一紧，直到这时，她终于明白，人家舅甥俩是来讨要百里雯倩的嫁妆来了。
看着老爷隐忍的眼眸，从小一起长大，又做了这些年的夫妻，老爷心里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百利文正没冤枉他，如果没有姑姑当年强硬撮合他们走到一起，表哥确实想为自己再寻一门对他有利的妻室。
而她，最终也会沦为表哥的妾氏，但她不甘心，姑姑当时也向着她，所以，她才有机会得逞，坐上继室之位。
期间，老爷几次喝醉，看她的眼神都是遗憾，还拉着她的手羡慕说起同僚，说他们因为有个好妻室而平步青云，那种惋惜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戳进她的心里，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