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露能理解一部分程登登的想法,却仍有疑问。
“这跟你们谈恋爱不冲突啊。恋爱关系又不是只有怜惜与疼爱这一种。”
“可能我真的是自卑了,我想不通,一个像我这样普通的人何以值得他喜欢这么多年。他说的那些我都信,并且为之感动。但静下来想一想,却又不得不心存疑问,他的爱太过莫名其妙了,我有种握不住的惶恐。”
程登登此时已经从床上起身,她站在床边看着墨色黑夜里亮着的点点灯光,吐露出心中所想的她并没有舒坦多少。
她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我们之间的爱好像很脆弱。”
陆露的烟还剩小半根,她在马路牙子上掐灭了烟,手里握着烟蒂。
以她对程登登的了解,这个话题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她可以准备上楼回家洗澡睡觉了。
陆露本来想骂她几句,但考虑到程登登第一次谈恋爱,话到嘴边后缓和了不少。
“别傻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有时候,你不能理解一个人对你的爱,可能只是你无法回报以同等的爱,或者尚未意识到自己的爱,甚至是,你对自己没有足够的爱。”
直至临睡前,程登登都反复在脑中回放着陆露的那句“有时候,你不能理解一个人对你的爱,可能只是你无法回报以同等的爱,或者尚未意识到自己的爱,甚至是,你对自己没有足够的爱”。
那么,她是哪一种?
在她绞尽脑汁的思考中,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最后沉沉睡去。
在她睡着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新微信消息。
这天晚上,程登登睡得很不安稳。
她又梦见了那条漆黑而漫长的道路,她依然在梦里筋疲力竭地奔跑着,恐惧与压抑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好累,好想停下来,但她只能不知疲倦地奔跑。
她还梦到了姜森,他们手牵手走在繁花似锦的道路上,一路上她觉得心情舒畅,好像能一直这样走下去。渐渐地,姜森停下来,想要吻自己,而下一秒,面前人的脸变成了那个可怖的陌生男人的脸。
程登登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啊~”
她这一声大喊,惊得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吴女士迅速冲到她房间。
吴女士打开程登登房间的灯,便看见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的程登登。
“怎么了登登?”
吴女士关切地走到程登登身旁,拨开她前额的头发,发现她的额头与鬓角正冒着细细的汗珠。
看清楚来人的程登登一把扑进吴女士怀中,微微颤抖着。
“做噩梦了吗?不怕哈,妈妈在。”
吴女士轻轻哄着程登登,一点点抚摸着她的后背。
程登登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没事,妈妈。你去睡吧。”
“妈妈陪你睡吧。”吴女士不太放心。
“我没事的妈妈。你回房间吧,我先睡了。”
已经快20年没和妈妈一起睡觉的程登登拒绝了吴女士的提议,她缓慢躺在了床上,将被子盖住半张脸,仅留出一双眼睛和一个鼻子在外面。
那双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荔枝眼此刻失了光彩,为了向吴女士证明自己真的睡了,双眸轻轻合上,薄薄的眼睑与卷翘的睫毛将眼神关进了旁人看不见的黑暗角落。
程登登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吴女士看了一会儿,关上灯,走出了房间。
在房门合上的声音响起时,程登登漂亮的眼睛再一次睁开。
她在黑暗里转动着眼珠,什么也看不见,索性再一次闭上。
再一次睡着时,不知道是几点。
虽然没有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但这个晚上,程登登却是一个梦接着另一个梦。
第二天一早,程有金敲响程登登的门时,躺在床上的程登登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仿佛怎么也睁不开。
“登登,今天还去上班吗?要不要请个假在家休息休息。”程有金的嘹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上班?是的,今天周一,我要上班了。
想到这里,程登登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此刻全部从她脑海中消失了,一件也想不起来。
坐着程有金的车,程登登一家三口共同前往程登登公司。
她很困,上车没多久,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
“登登,到了。”
吴女士的声音响起时,程登登有些恍恍惚惚地起身,拿下自己的东西下了车。
“再见爸爸妈妈。”
“再见登登,晚上爸爸来接你。”
互相道别后,程登登走进园区大楼。
晚上没睡好这件事,是会产生连锁反应的,这些连锁反应包括但不限于大脑昏昏沉沉、注意力不集中、疯狂打瞌睡等。
而对于程登登,连锁反应里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同事们探究的眼神与欲言又止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