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岷藏在那处山洞中,因失血过多而无法动弹,只能靠着喝山洞中滴落的水勉强维持生命。
待他稍恢复了一点气力,支撑着出了山洞后,才听闻自己无故失踪,被疑卖国一事。
至此,苏岷恍然大户,方知一切不过是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军中有人通敌叛国,却将此罪名推到了他的头上,恐当年他临危受命挂帅上阵也非偶然。至于他那副将,大抵是身死后被当做他已然毁尸灭迹。
虽愤恨难平,但苏岷手上无一丝证据,四下皆是海捕文书,想必他一旦被捕不等辩白便会被杀人灭口。
为了活下来,苏岷咬牙亲手毁了自己的脸,却并未留在大澂,而是暗中养伤后跨过边境去了溧国。
他明白,如今只有寻到证据,方能彻底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也替那些无辜冤死的将士们讨回公道。
可他不知道,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他隐姓埋名,为防暴露身份,只得装作一个哑巴,混入溧国军队,十年间从最卑微的马倌一点点而上,靠着一身蛮力才最终取得了溧国大将军孟昇的信任,获取了些许书信证据。
其后,他一直在等待时机,直到发现昔日好友黄骁成了戍边大将,他才知机会来了,苏岷试图与之通信,最终里应外合,大败几万溧国大军,回到了大澂。
那些证据,听闻已经交给了当今陛下,至于结果如何,当年究竟是何人通敌叛国,苏岷并未再说。
此事毕竟事关国之机密,苏织儿也不好多问。
而且,她也明白,她爹苏岷的寥寥几句,根本道不尽他十六年来受的无尽屈辱和皮肉苦痛,及面临的数不清的生死危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默默忍受着这一切,也许在冥冥中支撑他的便是他日思夜想的家人。可他怎也不会想到,顾郦娘早就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听着自身后屋内传来的闷闷的哭声,苏织儿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几乎又要抑制不住。
方才走了几步,苏织儿却是秀眉微蹙,被迫停下脚步,她抬起手小心地落在小腹上,神色分外温柔。
小家伙又开始踢她了。
“好,娘知道了,娘不伤心……”
苏织儿安慰般抚摸了片刻,不由得抬首望向天际。
离她将信寄去沥宁,已近一月。
她爹苏岷派去沥宁的人去县衙寻了范奕,范奕只说她娘很多年前便已过世,而她则去禹葵寻苏老太太等人了,至于周煜,却丝毫未提。
故而她并不知周煜的境况,也不知他能否收到这信。
希望她和周煜,最后能和好如初,莫要像她爹娘一样,落得这么个遗憾的结局。
第58章 发动
曹家失势败落后, 皇后曹氏并未幸免于难,岐王萧熠离京后不久,曹氏被废, 被文安帝遣至偏远宫殿, 形同打入冷宫。
七皇子和九皇子多年跟随岐王左右,虽所行诸事亦有被逼无奈, 但到底是一丘之貉, 不免受岐王此事牵连。但两人和岐王一样,末了, 不过被封王后赶去封地,但未被言终生不得进京,封地待遇等教之岐王好上太多。
七月, 巫蛊一案最终因证据不足而判定萧煜无罪,文安帝或为补偿萧煜,亦封他为诚王,将京中一处偌大的宅院赐予他做了府邸。
仅仅几月间, 经历了太多事,尤其是太子之事对文安帝而言打击极大,使其终是心力交瘁,在一日夜里吐血昏厥后, 便重病缠绵于病榻。
文安帝倒下后,宫中几位妃嫔和皇子沦流侍疾,其中数因残废而无所事事的萧煜去辰安殿的次数最勤。
是日,萧煜接过何福庆手中稍稍晾凉的汤药,正一勺勺喂给半倚在床榻上的文安帝, 便见文安帝静静凝视着他,少顷, 蓦然开口道:“没想到到最后,朕身边最贴心的人竟然是你……”
萧煜举着汤匙的手微滞,眼睫微抬,便见文安帝两鬓斑白,形容枯瘦憔悴,皆是因太子一事太过沉痛所致。他稍沉默了片刻,复又神色如常地递去汤匙,淡淡开口道:“伺候父皇,本就是儿臣应尽的职责,相信换作旁的兄弟,定也一样尽心。”
文安帝闻言笑意苦涩,余光瞥见萧煜搁在不远处的拐柱,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从前,终究是朕执念太深,才会害了你,你这腿……可惜了……”
文安帝在可惜什么,一旁的太监总管何福庆明白,萧熠同样心知肚明,然他只作充耳未闻,将碗中最后一勺汤药喂给文安帝后,将空碗搁在了何福庆手中的食案上。
恰在此时,就听小安子来报,说十一殿下来了。
文安帝命将人召进来,很快,站在殿外的十一皇子萧烁躬身入内,冲文安帝施礼请安。
十一是来辞行的,文安帝将处理南方旱情一事交托给了他,明日一早他便需出发前往。
文安帝因着生病疲累,并未多言,只颔首草草嘱咐了几句便让十一退下了。
十一离开后,文安帝以困倦想休息为由,亦挥手退了萧煜,萧煜起身施礼罢,拿起一旁的拐柱,一瘸一拐地出了辰安殿。
才出殿外,萧煜便见十一正站在宫道上等他,见他出来,忙上前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