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平静地说着,声音中带着一点点轻视。
“你们到底是谁?”教皇的声音听上去竟然仍显得平静,而我则感觉四周正在弥漫一些古怪的能量波动,珊多拉在不远处轻轻哼了一声,教皇顿时半边身子都跟着一哆嗦,那古怪的能量波动也就不见了。
我真是爱死这个丫头了,你们见她打刚才开始干过一件正事儿么?!
珊多拉眨眨眼:“跟十二骑士一样,都带着个圆溜溜的面具,而且那面具就和长在身上的一样,他们从不摘下来,当时渗透到这里的探针潜伏了三天,发现他们一直都戴着那东西。”
我惊讶地循声望去:扎古!
浅浅不知道哪根脑神经正在占据主动权,开口就是一句:“查水表的!”
“啊哈,陈,妾身在上面实在无聊,也挺好奇那个教皇是怎么回事呢——这边这个鸡蛋头是谁啊?”
似乎是我脸上好笑的表情太过明显,面具男似乎尴尬了一下,幸好有面具壳子挡着。他背过身子,看着窗外:“我还会给你们一些时间,最后想想自己这次冲动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圣贤已经为我们制定好了前进的道路,不管他们来此为何,我们只要带着感恩拥抱命运即可。一切试图反抗的行为都是徒劳无功的,就在这广场对面,我能感到很多视线,那是希望扭转命运的凡人。或许你们也是其中之一?”
考虑到浅浅的思维状态,我就当这句话没听见,但眼前这面具男诡异的反应确实让自己有点不知所措,而更重要的是他这一弄让我们都很被动。
我在那凌乱了一会,劈手夺过老头的小本子,大声问道:“你是教皇吗?”
得幸亏教皇刚才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要不这时候可能就被这个怪力女给钉天花板上了。
教皇慢慢走进房间,身后竟然没有任何随从,隔着面具我也不知道对方脸上有什么表情,是不是真的如现在表现的那样镇定。对方只是自顾自地坐在书桌旁一副宽大华丽的座椅上,拿起一块浮动着微光的水晶板,似乎在阅读什么。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了出来:“是么,无聊的理由。”
然后他就没声了,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水晶板,我们仨包括珊多拉在内都保持着风中凌乱的模样呆立当场,浅浅轻轻捅了捅我的胳膊:“阿俊阿俊,这个……这个人是不是希尔维亚亲戚啊?”
老头眨巴眨巴眼睛:“啊?怎么可能!我是来送报告的!”
“入侵者。”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门口的面具男嗡嗡地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而且带着一点回音效果,但听不出任何惊慌,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一样,这让我判断不清他是早就知道我们到来还是刚才推门才发现有人在自己房间,“说出你们的来意。”
我们原本的打算是直接领着十几艘帝国战舰在教皇城上空出现,在引擎轰鸣和霞光万道中来一场极端华丽的圣贤降临,冰蒂斯将在这一过程中担任总导演,作为几千万年前就开始当神棍的专业女神,她有着能把两块厕纸摆弄出死海文书效果的惊人本事,我也毫不怀疑她能把这场精心导演的圣贤回归策划出创世纪的气氛,但在教皇城上空等时间的这会功夫里我和珊多拉看了看那个所谓神圣教皇的故事,突然就对他产生了兴趣。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三百年的“神子”生活之后才变成了这种让人不爽的性格,反正我跟珊多拉都不喜欢这家伙。
于是我们都觉得这个老头倒下的十分匪夷所思:难道这是他神圣教皇的某种秘而不宣的特殊功法?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轻轻滑开,我们仨一愣,同时循声望去:一个带着光滑面具的高大男人正站在门前,与我们无声对视。
至此,我们终于确定,眼前这位其实是被希灵遗迹的某种力量洗脑了。狂热的崇拜让他失去了最起码的谦逊,他只信赖来自圣贤的力量。因此尽管他从某种方面算是帝国的追随者,却十分不讨人喜,当然这跟丫态度不恭有关。浅浅撇了撇嘴,她向来对任何事情都缺乏耐心,尤其是面对一个神神叨叨的狂信徒,哪怕对方信仰的是自己,也阻挡不了她打个哈欠:“阿俊,这个人太无聊了,咱们走吧。”
对一个习惯了整个世界都轻松把握的“代行者”而言,今天真是一场灾难,我特不忍心地上前握了握对方的手:“那什么,这帮家伙里有一半都不听我指挥,这是个意外情况。”
我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把老头再度弄晕——万一一会他反应过来了大声嚷嚷呢——然后抬头问了个迫切的问题:“珊多拉,你说那个教皇长什么模样来着?”
那教皇就伸着两根手指头定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第四个入侵者跟串门一样出现在他的教皇宫里:按他的说法,世界上确实是出现过能绕过教皇宫的警卫来到他面前之人的,因为除了那十二骑士之外,其他的教廷骑士都只是普通人而已。但出现三个入侵者之后又这样轻轻松松地溜达过来第四个,这恐怕就有点前所未见了。
我看着眼前这位有点飘飘然的面具人有点嘿然,这就是不同境界不同见底的人对同一样事物产生的不同看法了。这位神圣教皇的举动在一个完全不明白真相的人看来应该就是中二勃发,顶多有点神经质,而在他以前干掉的那些反抗者看来,这就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而在目前莫布拉多信仰圣贤的普通人看来,一个这样的教皇却有着符合其身份的高傲和威严,但在我们眼中,只觉得他挺滑稽。归根结底谁都没错,这就是信息不对等造成的尴尬。
“普通生命带有不可避免的缺憾,目光的短浅让他们意识不到我所从事的事业对整个文明而言有多么重要,于是我厌倦了对他们解释什么。我是教皇,继承上古遗产之人,圣贤已经为未来的每一代凡人制定好了道路,我只是个被选中的领路人而已。”
教皇宫的大门紧闭,附近设置有各种基于希灵科技的反潜入装置以及数不清的教廷骑士,但那对一帮帝国元首而言是形同虚设的,泡泡打个哈欠的功夫就解除了整个教皇宫的安保设备,然后我和珊多拉以及浅浅一行三人就传送到了它最大的房间里。
我现在特好奇教皇已经几年没洗脸了。
我跟身旁的两位少女面面相觑,珊多拉连连摇头:“别看我!我绝对没放精神冲击什么的!”
“神圣教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水晶板,那张面具朝我们微微偏了一下:“我不需要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只要保证你们出不去就可以。这是一个单选题,没必要和你们交流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一个声音在我开口之前就响了起来:“他们就是你崇拜了一辈子的主人。唉,我就知道情况得变成这样……”
面前的“神圣教皇”将我们当成了在这种动乱状态下前来教皇宫试图谋反的“自以为是者”,按照他过往三百年的经验这种判断是很合理的,而且他似乎自认为自己有着充足的力量来搞定任何形式的入侵者。这个男人自诩为圣贤的继承人,三百多年过来他也一直是这么催眠自己,于是现在他真的以为是圣贤亲手选中的他了,可见人一旦被捧到不合适的位置呆久了多半都得癔症,正可谓中二不分年龄脑残不论岁数——虽然眼前这位恐怕也不算脑残。
“神圣教皇”站起身来,似乎在扫视着看上去没有任何武装的我们:“没有必要,我需要思考更重要的事情。或许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这并不少见,也曾经有人像你们一样躲过外面那些无能的卫兵来到我面前,但他们也止步于你们现在的位置。那几次经验让我意识到一件事情——”
看着房间里闹闹哄哄的一大帮人我也有点抓瞎,心说这怎么都商量好了一块过来闹事儿呢?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个仗着帝国遗产自以为是的教皇,但也没打算就因此对人家的三观下手啊,后来看到冰蒂斯一脸坏笑地拉着珊多拉在那聊家常我算明白过来:任何时候有这个女流氓出现,你还指望事态可以正常发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