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聪明了,其实林闻清早该知道自己这场戏演不下去的。
“你装睡?”
陈霜意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许你装病不许我装睡?”
林闻清闭上了嘴巴。
屋里的窗户敞开着,清风徐来,杨柳轻摇,风里满是海棠花的香气,陈霜意拿起了一旁的衣服,替林闻清披上。
“为何不拆穿我?”林闻清低眸,看着她,问道。
陈霜意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自幼时起,便处处要强,应当从未在人前示弱过。”
“但那不代表,你就不渴望被人温柔对待,孩提时总被迫着成长,所有人都要求你必须勇敢坚强,必须勇猛而不能软弱。”
“可是我想说,我根本不在意你是那个骑在马上挥斥方遒的威武将军,还是躺在我怀里装病不喝药的小骗子。我只在意,你开不开心,你快不快乐。”
“我为什么要拆穿你呢?这是你难得的,可以示弱的时候了,等病好了,你又该做回那个从不能喊痛喊累的林闻清了。”
说到这,陈霜意的鼻头一酸,她的声音也变得黯哑了几分。
“真可惜,没能早点认识你。若是十岁的时候,我便认识你,那么我就会告诉你,小哥哥,受了伤可以喊痛,心里委屈可以哭出来,不开心可以发泄。”
“你不必活得,像一个完美的木偶。”
林闻清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水意,他默默看着陈霜意,她什么也不做,却比做任何亲密接触,都更让他舒心。
又过了几日。
金陵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瑞王府在深夜,忽然走水。整个瑞王府,除了那日被太后叫进宫侍疾的朝羡郡主,瑞王爷和瑞王妃都葬身于火海,小世子被浓烟熏瞎了眼睛,瑞王府几名庶出的儿女也都受了重伤。
太后怜惜朝羡郡主父母俱丧,将朝羡接进了宫,亲自教养。
说是亲自教养,可朝羡如今都已年过十八,根本就不需要再教她什么了,太后不过是想给世人留下个慈悲的名头而已。
要不了多久,她或许便会被赐个公主的名号,送去番邦和亲,这便是朝羡最好的归宿了。
朝羡虽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入宫,日后也不得不去和亲。
她的父兄犯事,她能活着,已是天家恩赐了,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但其实,真相到底如何,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日的刺杀,也是你们所有计划中的一环吗?”陈霜意对朝羡和瑞王府最好的下场感到唏嘘,往日里俩人见面就掐架,总是针锋相对的。
但总归都是女子,陈霜意其实不希望朝羡落的远嫁他国的下场。
但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自作孽不可活,瑞王府能有今日,也怪不得旁人。
只是她不信,瑞王真的有胆子,敢刺杀皇帝。
林闻清掐了一下陈霜意的腰,紧了紧眉头:“你怎么,好似什么都能猜到。”
“是陛下设计的。”
隆顺帝能在当年的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而后又稳坐江山二十几载,没有点心机城府,是不可能的。
其实一早他们便已经在布局了,早在金陵城开始有人反复翻出当年之事,想要激将林闻清的时候。
但那时,便是查出幕后操纵之人,也无实质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图谋皇位。
隆顺帝只能以身犯险,安排了这一场刺杀行动,而后栽赃嫁祸给瑞王府,逼瑞王府提前动手。
这一招,他用了二十年,还没用腻。
但计划之中,出了岔子。
隆顺帝那日安排的刺客,只有二十人。可最终在半路截杀他的人,有二十五人。
瑞王胆小怕事,当年便不敢与隆顺帝争什么,如今更不会敢。只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他。
而这个人,才是那五名死士真正的主人。
所以,没办法,隆顺帝便又同林闻清一起,做了场父子离心的戏,他在人前痛打林闻清,并将他贬为庶人。
又让太医放出风声,称他中风了,将国事都交给了五皇子谢安。
若瑞敏公主所说不假,前世最终登基的皇子是谢安。
那么,谢安如今已经有了暂代朝政之权,又在此期间表现出了一副英明君主的模样。
此刻隆顺帝中风不能理朝政,二皇子四皇子被贬去封地,林闻清被废,三皇子谢洛被幽禁。
正是他夺位的最佳时机。
三月初,这一年的春雨格外的多。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嘈杂的雨声,闹的人愈发烦躁。
陈霜意夜里睡不踏实,又做了一场噩梦,冷汗涔涔。她翻了身,想起来换身衣服。
床榻的另一端,空荡荡的。
“绿梅,郡马去哪了?”她出声问道。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她。
平白无故,林闻清绝对不会深夜不同她打招呼,便离开。
陈霜意的心,忽然紧张了起来,她飞快地站起身,摸到了床榻边缘藏着的匕首,攥在了手心里。
一道闪电,自劈开了天际,亮光投进屋内,将陈霜意的视线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