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迸射而出,拼命挣扎:“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的梦蝶怎么了……”
万所长和魏勇军死死按住我,大森和寿才也奔过来,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动弹。
我绝望地拍打着地面,声泪俱下:“我草你妈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老婆到底怎么了……”
万所长死死摁住我:“小山!听话!听话!”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梦蝶已严重受伤,神志不清。
我不知梦蝶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但只要她还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下半辈子只做一件事:补偿她。
省第一人民医院里,医生在给梦蝶做了全面检查后,走到走廊里,告诉我:“下体严重撕裂,全身多出软组织受伤,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我心如刀绞,忙问:“最重要的是什么?”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个词我大学时学过,但领悟不深:“大夫,你说明白点,我不是太懂!”
医生叹道:“她现在处于极度恐惧、极度焦虑的状态,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直白地说,她暂时无法回归生活!”
我推开医生,冲进病房:“宝儿!宝儿!”
梦蝶在病床上惊恐地看着我,蜷缩成一团,像见了鬼一样大叫:“你走!你走!你走!”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宝儿!我是你老公啊!宝儿!宝儿!我是老公啊!”
她连连后撤,发疯般大喊:“你走!你走!你走!”
拳打脚踢,执意挣脱。
我死死抓住她:“宝儿!宝儿!你怎么了?”
她仿佛不认识我,拼命扭扯自己的头发:“你滚!你滚!”
守在床头的岳母冲过来,一把将我推开。
梦蝶扎入我岳母的怀中,死死抱着我岳母,浑身颤抖:“妈!妈!我怕!我怕!”
我岳母对我喊道:“小山!你先出去!出去!”
我绝望地大喊:“宝儿,我是老公啊!宝儿?”
“出去!你先出去!”岳母大喝。
我转身走出病房,擦了擦眼泪,医生正站在我面前。
医生说:“看到了吧?这正是我刚才提醒你的。”
我伤心欲绝:“大夫,怎么回事啊?”
“来我办公室,我跟你好好说说。”
我跟着大夫来到他的办公室。
这大夫姓袁,叫袁德智,五十多岁,以前是军医,现在是省一院神经内科主治医师。
袁大夫倒了一杯水,咝咝地喝了两口:“许警官,你得冷静,这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形式之一,记忆错乱。”
“失忆了?”
“比失忆更可怕,是记忆错乱!”
我很疑惑:“那她怎么认识我岳母?”
他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记忆错乱,是以往的记忆存储,在应激状态下变得杂乱无章,大脑进行选择性处理,亲生母亲她记得,亲生父亲她也记得,甚至边边角角的人,她可能也记得,唯独那部分让她觉得恐惧的人,大脑选择了回避!”
我一阵纠结:“什么意思啊?所有人都记得,就是不记得我了?我难道不是她最亲的人吗?”
袁大夫无奈地一笑:“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创伤后应激障碍,世卫组织称之为ptsd,是指一个人遭受或面临巨大伤害,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并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比如遭受死亡威胁,或目睹死亡,或承受极端压力、遭受持续性伤害……”
我不耐烦地说:“这个我在大学心理课堂上学过,您不用给我普及常识了!”
“我还没说完呢!ptsd的最早记录,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很多士兵回家后,出现了焦虑、恐惧、过分敏感、失忆、记忆错乱的情况。和平年代,能导致ptsd的有两种可能:自然灾难和人为灾难,如地震、海啸、车祸、空难、故意伤害、非人折磨,等等。“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袁大夫?”
“我想说的是,欧洲有一个案例,丈夫外出打猎,妻子在家带孩子,几个歹徒闯入室内,糟蹋了这个妻子,杀死了孩子,丈夫回来后,妻子惊恐地大叫,举起刀砍向她丈夫!”
我一惊:“为什么?”
“因为这个妻子把自己的丈夫当成了歹徒!”
“啊?怎么可能?”我惊呼。
袁大夫神色凝重:“没有什么不可能!当这个妻子遭受巨大伤害时,满脑子幻想的都是丈夫,她希望丈夫提着枪冲进来,解救她和孩子,她脑中想着丈夫,可眼前却是歹徒,极端恐惧,极大落差,希望和绝望交织在一起,记忆在那一刻出现了混乱,歹徒的脸和她丈夫的脸交相辉映,互换了!她把丈夫当成了歹徒!所以,当她丈夫回来时,她举刀劈向了丈夫!用老百姓的话讲,就是吓疯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也就是说,梦蝶被劫持这段时间,她每时每刻都幻想我能去救她,可她面前却是侯杰那张丑恶的脸,她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记忆产生了扭曲,把我的脸,当成了侯杰!所以,一见到我,她才会惊恐地大喊大叫!”
袁大夫点点头。
我眼睛一闭,泪水流下来,我的媳妇啊,你到底遭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