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游船荡漾于碧波之上,韶寒玉立于船头,深呼吸一口气,只觉通体舒畅。
没想到繁华喧嚣的京城,也有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回想在西南时,没人要求他学什么规矩,出门是水,远望是山,他就像是林间的鸟,水里的鱼,到哪儿都很自由。
从未受过束缚。
来京城后,他虽然开阔了眼界,可也浑身不自在,深感度日如年——因为规矩太多。
他虽然是苗疆王子,可在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王公贵族,他见谁都要行礼叩拜。
他早就累死了。
此时,在这湖面上,没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不用顾虑别的。
韶寒玉神情放松,看山看水观雨听风,心无旁骛,却不知,他也是商阙眼中的风景。
商阙站在他身侧,手中的油纸伞恰如其分的倾斜,遮过他头顶,为他避去所有风雨。
韶寒玉今年才十五岁,不管他平时伪装得如何稳重,但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小少年。
商阙注视着他的侧脸,还那般青涩稚嫩,若这一生,永不识情爱,会不会对他最好?
王府后院,规矩太多。
西南却是自由的天地。
若她这次又被那妖孽……商阙缓缓攥紧了伞柄,她不怕死,可她怕再次伤了韶寒玉。
可要放手,她怎么舍得?
在商阙情绪低沉下去的刹那,韶寒玉将视线移向了她。
“殿下,你怎么了?”
他面露忧色。
商阙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尖一颤,转头避了开,“无事。”
韶寒玉蹙了蹙眉。
他说,“殿下在撒谎。”
他侧过身,伸出手指,在商阙唇角点了下,一触即收。
“殿下,那日宫宴上,你一直是笑着的,今日你脸上却始终带着难过,是为什么?”
“……”
唇角的温热触感,使得商阙全身都僵了一瞬,她像是老旧的傀儡一般,缓缓地转过头。
看着一脸困惑与认真的韶寒玉,她心里猛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顿觉自己像个蠢货。
她差点忘了。
在前世,两人宴上初见,她对韶寒玉一见倾心时,韶寒玉对她,也不是毫无感觉的。
韶寒玉懵懵懂懂,不通情爱时,就已经对她很是在意。
她现在想放手,已经太迟了,这不是她一人能做主的。
盯着韶寒玉的眼睛,商阙眸色沉了沉,轻声道:“寒玉,我昨日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韶寒玉被她眼中的沉重影响,也莫名觉得有些胸闷,喉结上下一滚,“是,什么梦?”
商阙心头一痛。
半晌,她艰涩道:“我梦见,我们成婚了。”
韶寒玉脸色一红,含糊道:“那殿下不是该高兴么?”
“是,我高兴得都快疯了,”商阙袖中的那只一手攥紧,指甲用力到刺破掌心,“可在梦的最后,我负了你。”
韶寒玉一愣。
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商阙的声音很轻,韶寒玉却一字不漏,听得无比清晰,她说:
“寒玉,我对不起你。”
……
“进去吧。”
驿站外,商阙站在马车旁,微微仰着头,对台阶上的韶寒玉说:
“那些话不必放在心上,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最近几日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待处理完,我会命人再递上拜帖。”
“到时,寒玉可别拒我。”
“……嗯,”韶寒玉脸色不是很好,“不会拒你。”他最后看了商阙一眼,转身进了驿站。
商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又站了一会儿,才带着一头雾水的木施回云川王府。
“殿下,你们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