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楹进门的时候，方志靠在床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宁楹疾走两步：“眼下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对不住，我的医术也只能帮你到这……”
方志见宁楹过来，挣扎着要起身下跪，被宁楹一把拉住：“你这是做什么？”
“大恩大德，方志没齿难忘！”
宁楹摇头：“本就是顺手为之，举手之劳，你不必太过在意。”
“于神医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我，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这条命是公子救的，方志愿意为公子肝脑涂地。”
这话他说过不止一遍了，江湖走镖的人最重义气，宁楹知道他这话是出于真心。
“自珍自重，你的生命，你要自己爱惜。”
方志红了眼眶，哎了一声应了。
宁楹见他状态好，忍不住问道：“先前救你的神医一家，后续如何了？”
方志叹了口气。
宁楹嘴角的笑意凝住，心骤然沉了下去。
就听方志道：“宁家小姐丧命的消息传回，宁神医一夜间便白了头发，他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愿接受着结果，没等到小姐下葬，人就不见了……”
“宁家小公子倒是坚强，后事全是他操持的，宁家小姐的遗体迟迟没找到，所以的墓穴也只是衣冠冢，可小公子口口声声说姐姐是为奸人所害，执意要上京……”
宁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厉声道：“万万不可——”
方志被宁楹的动作给惊住，一时间忘了言语。
宁楹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失态，忙缓和了神情，解释道：“宁小姐遇害，水很深，京城天子脚下，非富即贵，他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愣头青，贸然上京，恐怕不妥。”
到时候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方志随即想到了自己，自己不过是在酒馆仗义执言了几句，就被窜出的歹人打了个半死。
可见永平公主的霸道。
宁家小姐的死，涉及到永平公主以及驸马李循，宁家公子若是贸贸然上京，不过是骸骨多了一具而已。
“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街坊邻居也是如此劝说的，可宁家公子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众人好言相劝，他表面应了，可宁家小姐下葬的次日，他的房间早已人去楼空……”
宁楹闻言，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她已经死了数年，若是弟弟贸然上京，可还侥幸存活？
她脑瓜子嗡嗡作响，一时间仿佛被雷劈在当场，木然矗立，神色凄惶。
方志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唤道：“大人，大人——”
宁楹回过神来，脸色惨白如纸：“我知道了。你好生休息吧，我改日……改日再来看你。”
她放下这句话，缓缓转身，厢房的门槛其实不高，可她失魂落魄地走到门边，脚上仿佛有千钧重，被门槛子扳了一下，身子重重摔倒在地。
手掌擦破了皮，渗出血丝，她却不觉得疼。
门外取药回来的了凡见状，匆忙上前：“施主，无碍吧？”
宁楹摆了摆手，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
此时太阳业已落山，天色黑了下来，寺中虽挂有灯笼，萤萤之火，无法覆盖所有黑暗。
白日里看到的葱郁的树林，此时鬼影幢幢，一阵山风扫过，墙壁上斑驳的树影跟着张牙舞爪起来。
宁楹眼眶里的泪，不由得簌簌而落。
“施主——”了凡奇怪唤道。
侍书也追了上来：“大人？”
宁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小声道：“回府。”
侍书应了声，赶忙去张罗马车，宁楹木然下台阶，眼看着还有两层，却一脚踏空。
身子重重摔了下来，却被横生的一双手拉住：“小心——”
宁楹抬眼，便看到南宫瑾关切的目光：“可是哪里不舒服？”
宁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