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皦因为是独子,自小生活在皇宫内,就显得极为孤单。虽说胜陵王也会常常叫自己的子女进宫陪陪皇上说话聊天,可惜他的孩子年纪都大得许多,自身已经知晓尊卑有序,对于皇上这个小弟弟,更多的是尊敬恭谨,礼让为先,难得有多亲密。
所以在皇宫里,真正不把百里皦当成皇上,闹起来翻天覆地,没有尊卑礼节的,只有这个太平王百里杼。偏偏当时先帝在位时,对于自己的亲儿子,日后要继承大统的百里皦反而处处钳制,不许他过分胡闹。而对于自己的亲弟弟,一生只要太平安乐的百里杼,那是相当宠溺,莫说什么爬树翻墙打太监了,就是金銮宝殿的上梁,咱们太平王也是想上就上的。
在百里皦的记忆里,自己这个小皇叔那是从来没受过罚的,无论他做什么事,错的一定不是他。用太后的话说,那就是“除了这个天下,什么他都可以拿。”而对于百里皦说的则是“除了这个天下,什么你也不能要。”
所以从小到大,百里皦最向往的人不是他的亲爹皇上,而是这个皇叔,跟着皇叔一起捉弄太监宫女,给后宫嫔妃的茶里加鸟粪,这些都是低级玩法,他最想做的,是和小皇叔一样,偷偷换上太监衣服,溜出皇宫去,可惜百里杼在宫里带着他怎么闹都行,就是出宫一事,绝对不允许他跟着。难得的是那些一直被他捉弄的小太监,倒是都对着他死心塌地,鞍前马后地维护着。听他说过不允许,那是绝绝对对不会私下放水的。
百里皦从小就清楚,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小皇叔,是有本事拿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且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的。
当然,这件事对于三朝丞相谢安之而言,也是同样清楚。故而他在得知自己的家下人,被太平王在当街砍杀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去找太平王要说法,而是想着怎么逼迫皇上替自己出头,这才有了谢安之朝堂之上读历史的壮举。
百里皦对于自己这个小皇叔,那是从小除了向往之外,还有着一丝畏惧的,同时对于怎么惩罚,那更是毫无头绪。当街砍杀百姓,那是要杀头的,可对于太平王而言,这一点是绝对不成立的,他只要说一句,那个人骂我了,辱骂亲王,这便是杀的有礼,至于说事实真相,难道真能去阎王爷那里对质么?
可若是寻常人家,随便赔个千把两银子也就是了,对于丞相府里,赔钱那就说不过去了,谢老头一定是想着让太平王付出点什么代价,什么代价呢——禁足?那不可能;罚俸?这无所谓;杖责?没人敢执法。就算你是奉了皇上的谕旨做事,太平王也有本事把你祖宗八代从坟里刨出来挫骨扬灰。
百里皦一直想不出头绪,索性直接回到皇宫去找太后求助。老佛爷听了事情的经过,沉吟半晌,也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太后看着皇上问道:“那谢安之可曾说过要阿杼怎样?”
百里皦摇摇头。
太后又问道:“那谢丞相最近可曾提过什么要求?”
百里皦又摇了摇头。
太后正沉吟着,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请安之后说道:“启禀太后,太平王府内来了一个小太监求见。”
听了这话,太后和皇上两人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想道:“妥了,这尊神定是听到了风声,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宣那小太监进来之后,就见一个眉目清秀,不过八、九岁模样的小孩子走了进来,来到太后和皇上面前跪下行礼。
太后叫他站起身,仔细看了看,问道:“之前没见过你,可是新到王爷府上的?”
“我叫喜宝,刚到王爷府上一个月,”小孩子口音清脆地说道:“刚刚学好规矩,王爷本是早就想让我进宫给太后皇上请安,又怕我不懂事冲撞了贵人,故而耽搁到这个时候才放我进宫。”
“你家王爷自己怎么不进宫给太后请安?”百里皦问道。
“我家王爷本想着自己进宫来请安的,可惜昨儿上山打猎,着了风寒,这会儿正在府里躺着等太医呢,他头晕爬不起来,心里还惦记着太后最近胃口不好,特特把昨儿打的野味让我送来给太后尝尝鲜。”
“可是发汗时受了风,那可马虎不得。请的哪位御医去的啊?”太后一听说太平王病了,立时担忧起来,毕竟是从小带大的,虽说托着叔嫂之名,可也是实打实一般,当成自己亲儿子样对待,一听说病了,岂有不着急的。早把谢安之告状那事扔到脑后了。忙叠着声的叫宫女去太医院安排太医给太平王瞧病去。
百里皦看着这小太监喜宝问道:“你家王爷昨儿打猎,可曾遇到什么事情?”
“嗯,可是遇到一件大事。”喜宝说道:“我家王爷在回京的路上,不巧撞到了一件极其无理的事情。那镇国公府的二公子,竟然当街强抢左拾遗江大人家的大小姐,把江大小姐从马车上扯了下来,抢到马背上就跑,刚好被我家王爷遇到了,出手给拦了下来,要不然啊,真是不晓得那江大小姐会受什么委屈呢?”
“什么?”喜宝的话一出,不止皇上连太后都惊得面上变色。
就听那喜宝又继续说道:“听人家说哎,这陈二公子之前就在城里的花锦楼前,把公主的轿子给扯了,当时要不是宏威将军家的三少爷拦了一下,这陈二公子还要打公主呢!后来就把江家大小姐给抢走了,从城里一路掳到城外,那江家的侍卫死命的在后面追,还被陈二公子给打了,要不是遇到了我家王爷,那江大小姐当真是危险至极啊。”
“陈别枝!”百里皦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带着怒气。前儿在李温侯府里,皇上跟着他们去听戏,被他讹了一万多两银子,戏也没听成,银子也没还回来。本来皇上想着不在意了,不想又出了这事,看来都说这镇国公惯儿子,当真不是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