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陈别枝的性子,能说出这么客气的话来,实属不易。这并非是他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刚刚过于鲁莽的心生愧疚,只是源于这些自小备受关照的侯门少爷的生存法则:一旦发现对方胜于自己,必然要服软认输,莫吃眼前亏。大丈夫识时务方是立世之本,若论见风使舵,口腹蜜剑又有谁比得上官家子弟呢?他纯粹是看自己的功夫打不过江粟,故而才这么客气罢了。
陈别枝说完这些,遥遥的看着马车里面,隔着江粟,看不清江薏菱的表情,他正想再说几句话,就见江粟突然一带马的缰绳,转身架着马车驶出城门,直奔郊外而去。陈别枝不知道是不是江薏菱说了什么,但他急忙上马,和蒋壅成一起跟着马车行了出去。
车行没多远,前面刚好是一个三岔路口,就见那江粟直接架着马车要往最东边那条小路行去。陈别枝知道走西面那条路才是去抚州的路,连忙高声喊道:“错了,江小姐,走错路了。”
可江粟并没听到依然架着车要往里走,陈别枝急忙催马上前,拦在江粟的马车之前,直接将马车逼停,他一举手里的马鞭指着西面说道:“江小姐,那边的路才是去抚州的,你这个家人走错路了。”
“”江粟突然开口说道,话音未落一带马缰,就要避开陈别枝继续往里面走。
陈别枝听了这话有一时间愣神,完全没想到对方是什么意思。刚刚在城门口,他见江粟原本要赶车回城,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才转身出了城,所以他心里默认为,是江薏菱担心萧梦觉的安危,才同意自己的建议,出城相劝。可当时确实没听到江薏菱亲口答应自己,现在看来,对方根本没有要帮自己去劝人的意思,自己完全就是被当猴耍了。
陈别枝想明白这一关节,忍不住火气又冒了上来。刚想说两句硬话,可看看周围这荒凉的山道上面,半晌走不过一个人,可比不得城门口那里那么热闹。他自忖着凭着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算再加上蒋壅成,也不是这江粟的对手。真要惹怒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占便宜。是以陈别枝又把火气压了压,耐着性子说了几句好话,可那江粟就是一直只有一句话:“我们不去抚州。”
几个人正僵持着,远远从那山道上飞奔下来一匹马,马上仿佛有一个人,半伏在马背上,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晕过去了。随着那马一颠一颠,险险要被抛下来。这单人单马后面,远远的起了一阵烟,好像有很多人马追着过来,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陈别枝见那惊马速度奇快,眨眼间就到眼前,直直地向他撞过来,他慌忙往路边一摞马的缰绳,急急避开。可他这一避,立刻就把江薏菱乘坐的马车让在这飞马之前面。那马上之人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直直就撞了过去。
只见江粟急忙飞身而起,向着马背跳去,人在空中鸳鸯腿弹起,将那马背之人踹落马下,然后自己落在马背之上,大力的提住缰绳,将马向路边带去。
这马的奔势缓了片刻,马头一扬向侧面倒去,虽说这样一偏,没有直接撞到江薏菱的马车之上,却也把半个马屁股顶了上去,那拉着马车的马,猛然向后退几步,车厢又重又笨,偏了方向,也向路边倒去。
几下惊变迭起,江粟还在那飞奔的马上,想要起身回去救自家小姐,可惜力有不得,眼看着江薏菱坐的马车就要往路边翻过去,就见陈别枝突然将手中马鞭甩了出去,直直去卷江薏菱的腰身。他常年骑马,练得骑技了得,这一下虽是突然发出,不过两人离得不远,准头还是有的,正待他想用力把江薏菱扯到自己的马上时候,不想江薏菱见着马车要翻,手上死死的拉住车梁,致使陈别枝一时竟没给她拉开。不过这一顿,却也缓了缓马车的后坠之势。
眼见着江粟这边离了那匹马,正要赶上来。陈别枝眉头一皱,索性下了决心,趁着江粟不备,先把江薏菱掳到自己马上,然后驾马就走,直接带着她去找萧梦觉。一念及此,陈别枝猛然催马上前,伸手探身从马车的车厢里面扯出江薏菱,就往自己马背上面一甩,拨马正要往回走,那江粟已然看出他的意图,一个纵越落到马车之上,顺手就把驾马和车厢之间的横轴抽了出来,向着陈别枝的肩膀打了过去,陈别枝知道江粟力大,自己绝经不起这一击,下意识地低头仰身去躲,可哪知道江粟这一招乃是虚的,只是要阻拦一下他的奔势,并非要直接去打到他的身上,眼见着陈别枝中了计,江粟抽过横轴直打马的前腿,那马在仓促之间,完全没有地方闪躲,立时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正着,前腿一折,直接跪了下去。
江粟眼见江薏菱就要滚落马下,急忙飞身上前去迎,不想这陈别枝看到坐骑失了前蹄,自己半个身子悬空,一时之间惊怒交集,竟然一手扯着江薏菱的一带一用力,他本意想的这是马鞍,一使劲就把马拉起来,恍然间忘了自己先把江薏菱扔在前面,这一下突然顺手一挥,之间把江薏菱抛了出去。待得他手上用力,也晓得抓错了地方,可是再想收回也是无力。江粟有心过去拦挡,却终究隔着一个陈别枝,只是够不到。
猛然间就见着红影一闪,后面一队骑将奔驰而来,当先一人快若闪电,看不清容貌,只见得一片红衣萦绕,抬手就把江薏菱接了下来。待得他停住奔马,稳住心神,后面的队伍齐刷刷的一起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