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凉风拂过面颊,清凉自体外渗透,由心中发散。 王言身体紧绷,睁开双眼,用锐利的眼神环视四周,观察着此刻所在。 天上阳光和煦,是初升的朝阳。面前,是丈许的青黑高墙,下边,还有几个草团箭靶。身旁是一古意凉亭,其下立着兵器架,马槊、红樱枪、半月戟、丈八长矛、朴刀以及一柄陌刀,此外,还有几柄常规刀剑,没有枪头的枪杆子。兵器具是寒光凛冽,一看便知好兵刃。 再看身处的百余平的大片空旷土地,不难得知,此地乃是一演武场。 西侧,是飞檐青瓦的大房子,透过双开的大门,在幽深之后是另一大片光亮,地方应该不小。门槛上,坐着一个扎着童子髻的青衣小厮,无聊的撑着下巴,一会儿看看天,一会瞅瞅地。 在看自己,一身劲装短打,黑色布鞋,长长的头发上束成髻,戴着青色的幞头固定头发,避免动作太大而披散开来,正是练武装扮。 确认所在安全,王言开始接收活爹这一次给他安排的身份。 王言,十八岁,家住京东西路-郓州-阳谷县外西十里的王家庄,从小喜欢练武,读书也略有兴趣,不过武没从军,文是个秀才,之前府试不第。 父母三年前双双病故,留下上千亩土地,还有身处的这个大宅子,以及阳谷县中的酒肆、药铺、布店,货通南北的一个商队,加上王家庄几十家赊欠的各种欠条。经过一番折腾,彻底的掌控了偌大的家业。 同时深受乡邻爱戴,现任王家庄的保正,总管户口治安、训练壮勇之事。当然,正常来说他的称呼应该是叫大保长,这是王安石变法改的制,五十户设大保长。王家庄正是五十一户人家,三百多人,还算大的村子。只不过是随着时间演变,默认的才叫保正。正经的保正,那是管着两千多人的。他这个,就是个村长。 至于他为什么受乡邻爱戴,当然是因为这王家庄的地多数都是他的,剩下的那些人持有的土地并不多,除了外出务工的,王家庄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他的佃户。这许多土地,按照活爹的说法,就是遇到灾年啊,或者谁家遇到事过不去了,一点点的收购过来的,这也是地主正常的积累手段。 他这也算是个好地主,地租收的不高,去除了各种的赋税之后,王家庄人的日子也还过的去。实在揭不开锅,到了王保正家里,也能受些接济,或者是借些钱粮。所以在阳谷县一代,他是有口皆碑的王大官人。 现在的时间是政和元年初夏,也就是公元1111年,坐龙椅的正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赵佶。而这个时间,距离靖康年,也只有十五年。 这上来就是个还可以的地主,算是活爹标配了,省了他初期的积累,照顾他这个好大儿。当然原因大致还是那样,就是他真的放开手脚施展,要达到现在的家业,并不会很费力,不如一步到位直接点儿,活爹从来很直接…… 了解了一下自己的信息后,王言去到兵器架上,拿了那一柄带着红缨的长枪,在这自家院里的演武场上练了起来。这兵器,都是花了不少钱,出自应天府那边的匠人精心打制而成。 兵器,手足之延伸,是以常见兵器他都能耍的很好。 不过说实在的,他这武器在自家耍耍,没有人追究也就是了,要真的追究起来,抓起来揍一顿,再关个三五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更别说电视中演的那般,一帮人提着武器大鸣大放的在街上招摇,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好。 毕竟老赵为了赵家的江山都自废武功了,更别说手持利刃的危险分子了。在这会儿当街持械,同比在现代当街拿枪比比划划,基本没什么不一样。不过人家的故事就那样,现在这也算合理化了。 一边练着武,王言一边分心想着此次怎么做事。 还有十五年就是靖康,这个时间,如果要是科举做官的话,基本上来不及。他再能逢迎,想要十五年掌大权,也费劲。朝堂上一票大佬,还有新旧两党之争,想借官身影响国策,调动资源,并不是易事。更不要说后世皆知的三冗两积弊病,那么多的空头官等着排位呢,竞争的厉害,他得多能舔才能上位,耗费过多精力并不值得。 至于去投军,那更算了,还不如科举。一来军方地位低,二来还有各种掣肘防备,并不好混。狄青、岳飞,多牛逼的人呐,都给弄死了。 真要是在军队混,他肯定也是能混到那个程度的。但是以老赵家、当权文官的操行来说,除非他直接扯旗造反,要不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不是溜须拍马,各种利益输送能解决的,而是到了那个位置,手中握有的兵马,他们睡不好觉,也就是‘有没有反心不重要,有造反的能力才重要’的那一套。 当然也是现在他的身份是地主,要他是个大头兵,或者说已经当个小官了,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就这么从地方渗透要好一些。 至于梁山宋江一伙,那就之后再说。毕竟现在梁山什么情况他还不了解,剧情走到哪一步还不知道。而且说实话,他并没有跟梁山找麻烦的意思,毕竟山东地界,有梁山折腾,他这灯下黑,挺好…… 如此琢磨一番,枪也耍的差不多了,收了招式,甩了个枪花之后随手一抛,长枪精准的落在兵器架上,插进固定的孔洞之中。 青衣小厮颠颠的拿着水壶水杯小跑着迎上:“少爷,喝水缓缓,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这小子叫王保庆,是家里老大,今年十三。他们家就是种的王言家的地,小子长大了,再读不起书,所以到了这里做小厮,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赚钱贴补家用。不是卖身的奴,是正经领工资的童工。 王言点头接过水杯,任这小子给倒着温水,一边喝水一边说:“不急着洗澡,先在宅子里走走,顺顺气。”
童工自无不可,跟在屁股后边,一路在这个大宅中晃悠着。 这大宅,高墙围起来的一个大合院,整体呈一个十字。前后两道门算是隔开前院与后宅,前院东侧是两排二十几间房子,西侧是仓库,粮垛,厨房。跨院的二门子那里,是三间房的前堂,经过一段院子里的景观,后院又是三间正房,东西两侧还有十多间厢房,另有一个厨房。 正房的后边,是一个花园,里面山石花草树木都有。二道门子中间,有东西两条路。东边就是练武跑马的演武场,西边是一个马厩,里面有三匹高头大马,算是良驹。还有一个牛棚,里面有十头老黄牛,种地的时候给需要的佃户们用,不收钱。平日里,佃户家的稚童会来给放牛,会打草喂食做青储,就算是用牛的费用了。 此外,院子里还有几个二层的碉楼,一来观景,二来也算是瞭望侦查所用,防备有人过来抢劫。因房子建在一土丘之上,不与下边的村落相接,视野还是不错的。下边还有一条小溪,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观景亦是极佳。 整个的占地,得有个一千平往上搞不好都得两千多平,站在碉楼上,目之所及的耕地,基本都是他的。后边的山,也是他说的算,乡邻进山打到猎物,得给他送过来点儿。 这么大的房子,用人当然许多。有十六个青壮打手,两对做饭的夫妻,六个洒扫做事的小厮,还有两个兼职纳鞋制衣的侍女,以及一个掌事的叫王福生的中年管家。除了两个侍女是卖身进来的,其他人都是花钱雇的。管家则是在他们家干许多年了,算是家里人,值得信任。 这家业很够用,怎么也叫个大地主了。要不说地主得打倒呢,看看他就知道了。要不是王大官人心善,这王家庄生活的多少年前出自一家,沾亲带故的乡邻们,得被他祸害完完的。 看过一圈,王言去到东厢房的一个房间中,就着温水,在大的木桶中泡了泡。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身上纹身自动现出来了。 可能也是配合剧情吧,毕竟现在出来混的,不管是犯罪了刺字黥面,就是刻意的身上纹绣。梁山上的那一帮人不少都有,这是流氓的风尚。现代不好说,毕竟又是个性,又是爱好,又是小众文化的。这会儿却可以肯定的说,纹身的没好人。成分非常简单,不是地痞,就是流氓,再不就是犯罪份子。 他无所谓,花里胡哨就花里胡哨了。活爹还给解释了呢,是大名府的纹绣大师精心纹制,来源还挺清楚…… 简单的洗了漱之后,王言在正房的后堂中,一个人坐在上好檀木饭桌旁吃起了早饭,小米粥,几样小菜,还有几个白水煮的鸡蛋,正常吃食。边上早都吃过饭的两个侍女伺候着,管家的王福生坐在王言对面,一边吃茶,一边给王言这个大少爷汇报着家里生意的情况。 生意当然是非常好的,若不然也没有他这么老大的宅子。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是盈利也非常可观,涉及山货、皮草等等,还跟北边的辽国有往来,也算是跨国贸易了。 汇报了一番之后,王福生皱眉说道:“少爷,近来西门庆有些不老实,背后搞小动作,跟咱们抢生意。”
王言想了一下,是在查看系统的背景信息:“西门庆亡我之心不死,一直惦记着我王家的产业,福叔,不要松懈,多注意他的动作。”
西门庆的生意做的比他大,不光是在阳谷县,应天府乃至汴梁都有买卖,正经的有钱人。之所以在阳谷县生活,而没有去到大城市,也并不稀奇,因为在这里他是老大,黑白两道都有实力,到了旁的地方,他就是孙子,哪里有在阳谷县作威作福安逸。 “是,少爷。”
“之前不知何时听闻,清河县有个叫武松的,颇有勇力,你差人去打听一二,接触一番。若是可以,且带他来见我。”
这是他看刚才看有关西门庆信息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阳谷县衙的信息,并没有武松这个打虎的都头,那就是还没到,所以才如此安排。系统的信息,都是跟他有交集的,作为本地有名的大地主,县衙那边自然熟门熟路,基本衙门里的都知道。 王福生应了一声,见着大少爷没再说话,他告退一声,自去做事。毕竟那么大一摊子,大少爷又只管指挥,他作为管家,一天天忙的很。 王言没别的指示,还是因为现在不了解情况,不必急着动作。先对自己的家底有个数,对形势有个了解,然后再研究下一步干什么。至于西门庆找死的事儿,那都是次要的,等他捋明白了,这逼绝对第一个死。产业不产业的都是其次,主要的是,阳谷县,只能有一个大官人。 吃过早饭,歇息片刻,王大官人打算出去溜达溜达,探知一下现在的形势。他换了一袭青色长衫,头发由侍女帮着束挽成髻,插了一根碧玉青簪固定,对着打磨光滑的铜镜比量了一下,满意点头。现代还不觉着,到了古代,这么一捣鼓,他很帅的…… 由一个护院套了马车跟着,屁股后边坠着王保庆,王大官人背着手溜溜达达的下了山坡,他要先看看王家庄的情况。这几百人是基本盘,得打理好。 “保庆啊,我记得你之前书读的不错?”
“哪里有少爷好啊,少爷你是秀才呢。”
“你呀,小小年纪,滑的很。是个读书的都可以是秀才,我一个府试不第的武夫,哪里还能说好啊。”
看着身边像模像样的机灵小子,听着懂事儿的恭维话,王言摇头一笑,问道:“夫子是怎么说的?”
“夫子说我能中,可是他同大牛,二虎他们也是这般说……” “你自己呢?”
“我……不知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论一论。”
王保庆疑惑的看着大少爷,不过还是开口说道:“这是大学开篇第一句,是……” 从山坡的豪宅,到山下的村落,看着很近,实际上还有个几百米。而要论述大学开篇第一句,并不是简单的过程,掰开了讲细了,那是真的能说上两宿。一路上,就听这小子摇头晃脑的念叨了。 到了村口的学堂,王言摆了摆手,听着学堂中传出来的拉长的读书声,笑呵呵的看着有些消瘦的孩子:“可还想读书考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