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管一时有些小慌张的周秉昆,他利索的穿鞋走人。骑着骑行车到了卫生所,跟当班的人打了招呼,快速的抓了点儿药离开,当然是付过钱的,不过也没多少就是了,成本价还要再成本一下的那种。毕竟这里的主管,就是另一个坐诊的三十多岁大哥,账目啥的都他负责…… 再次回到老周家,屋里的周秉昆早都收拾好了,在炕沿边做着,挺积极的。 见王言进屋,赶紧起身来接:“谢谢言哥,那我先过去看看?”
“你先等一会儿,来回的路上我想了一下,有点儿不对劲。”
“就一家子穷苦人,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王言摇了摇头,坐到一边倒热水:“你想一想,那个什么水自流,还有骆士宾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积极的给郑娟送钱?”
“他们不是好兄弟吗?照顾照顾兄弟媳妇儿不也是应当应分的?”
周秉昆坐到一边,道:“不是哥,这事儿你最有发言权呐。你看你家我舅和舅母走了之后,我爹我妈不是主动找到街道照顾你的嘛。”
“那能一样吗?咱们两家是一块起的房子,住了这么多年,咱俩没出生的时候你爸妈跟我爸妈就一起帮扶着,那是多少年的交情?水自流跟骆士宾他们才多大?认识到现在才几年呐?帮助兄弟媳妇确实应该,确实仗义,但是一个月三十五,那是小数目吗?你挣多少,我挣多少啊? 他们的钱肯定来路不正,你不是说他们两个成分不好么?成分不好肯定没有正经单位收,他们还能给三十五,那一看就是投机倒把,倒票,倒烟酒什么的。这钱来的是多,可也不那么容易,是担着风险的。就这样辛苦得来的钱,你要说他们给十块我信,也算是他们讲究。可是给三十五那就可太多了,多的不正常啊。”
“你怀疑郑娟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俩其中一个的?就凭钱给多了?那不是更显着他们俩仗义吗?而且他们投机倒把,赚的肯定也多啊。你就是想多了,哥。”
王言叹了口气,孩子太年轻,对于人情世故还不甚精通:“得了,看来跟你说不明白,去找郑娟吧。”
“你就是想多了。”
周秉昆摇了摇头,提着药摆弄了一下:“注意事项啥的都写着呢吧?”
“靠这个吃饭呢,那还能忘了?快去吧。”
“行,那我走了啊。”
周秉昆转身出屋,不大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自行车离开,轮胎压路的声音,渐行渐远。 走的这么干脆,是之前已经做好自我心理辅导了,王言摇了摇头,拖鞋上炕,靠着窗台喝茶水。 他的那一摊子,肯定是要铺开的,但他是以后的事。现在才七三年,特区试点成立,要到七九年,等到东北及其他内陆地区可以有所作为,更是要到八四年左右,时间还早。 所以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做他的老中医,先把神医的名头搞出来。至于钱,以后的起步资金,也用不着他钻营,犯不上去黑市倒票什么的。因为现在他的工资待遇足够生活,而想要更多的钱,只要他‘王神医’广为人知,那么他就不缺钱,不缺资源。 治病救人虽是医者本职,但所有的患者家属,都希望通过一些物质方面的馈赠,让医者更加的尽心尽力。到了几十年后,给医生红包的事仍然是个理所当然的规则。不过是有的人不要,或者反充住院费,有的人习以为常,不弄点感觉过不去而已。 他之前不仅做过专职医生,还是华夏最好的医院做医生,而且还升到了最高的主任医师,还是学院最受欢迎的教授,最受欢迎的博士导师。那些有关医患,有关医院等等的乱七八糟,他挺明白的。 而这个过程也用不了多久,只是看他能不能治几个要命的病,到时候旁人以讹传讹就能给他捧上天,好在他实力够,能撑住。 当然过程中也少不了帮帮周秉昆,让其平安顺遂。他昨天并没有忽悠周秉昆,是真的有心让其上位。 周秉昆不是傻的,还有些小机灵。包括原剧中开教育书店,还是后期搞搬家公司,其实还不错。虽然经营的那个饭店,因为太小,看不出太多,但那饭店井井有条是他一手开起来的,管理也算有几分。给个平台,历练历练,问题不大。 当然不说周秉昆本身还算有两下子,就是没有,大把的资源砸下去也能有了。这活王言很熟,他以前没少干。 至于说到现在,水自流、骆士宾两个,他在想着是不是直接弄死了事。省的以后还因为孩子,整出一堆烂糟事。 不过水自流还好,算是有那么点儿良知,作为已被枪毙的涂志强的‘真正有感情的朋友’,给郑娟送钱是其一力坚持,若不然骆士宾是不会给钱。 现在水自流的地位高,骆士宾只是涂志强他们两个屁股后边的小弟罢了。以后却是骆士宾起来了,水自流沦为附庸,还被踢出了公司。虽然后来还是帮着骆士宾忙这忙那,却也不知心中是否甘愿。 而骆士宾,那是周秉昆失手弄死的。被抓的时候,他都不知道骆士宾是死是活。不过在他获知骆士宾死讯的时候,或许他也是有解脱的。尽管他娶了郑娟,认了儿子,但到底是个男人,对郑娟那样一个自己深爱的苦命女人的遭遇,不可能真当没发生。 现在是二月份,郑娟怀孕四个月,也就是说,在七八月份就会生产。原剧中年过的狠,中间的时间却不是很清晰。水自流、骆士宾两个人是在郑娟生产之后被抓的,场景不是冬天,基本上也就是半年多就该被抓了,十年之内也见不着。 如此一想,王言决定放骆士宾和水自流一马,等到以后再说。尽量让周秉坤自己解决,亲手报仇总是最痛快的…… 周秉昆骑着自行车,晃悠晃悠的去往太平胡同,脑子里想着见面应该怎么跟郑娟说。离的本也没有太远,又是俩轱辘转,距离越近他越慌。 “干啥去啊,秉昆?”
突然的招呼声,沉思中的周秉昆猝不及防,正好轮子偏了一下,加上前天才下的大雪,地上正覆着冰。一个没操控好,正好侧滑了一下,好在稳住了,若不然一头就得扎到旁边的雪堆里。 肖国庆懵逼的看着将将稳住身形的周秉昆,笑呵呵的上前给了他一拳:“你寻思啥呢,都不看路啊?咋没一头扎进去呢,我能笑你两年。”
“滚蛋吧你。”
没好气的回了一拳,周秉昆蹬车就要离开。 “哎,不是,你干啥去?那边是太平胡同,你有事啊?”
“啊……有点儿事,嗯……那什么,我言哥让我去那边给人送药。你看,这不是吗。”
周秉昆机智的找了个借口,展示了车把上拴着的一提被黄纸包的四四方方的药。 “今天早上我看着德宝了,今天中午他跟春燕两家就会亲家。你不知道,昨天咱们散伙,我跟赶超一起走的,那给赶超伤心坏了。”
“那伤心有啥招,春燕就得意曹德宝,说他吹口琴特帅。”
周秉昆摇了摇头:“行了,不跟你说了啊,我赶紧给人送药去了。”
“行,快去吧,哪天再说。”
点了点头,周秉昆蹬着自行车离开,向着太平胡同而去。 到了那个临街的,只有不大院子的两间房前,他有些犹豫,有些不敢开口,就脚撑地骑着车,看着郑娟的家门愣愣出神。 “秉昆?今天不是周六啊,你怎么过来了?”
破旧木门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起,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上有些脏兮兮的老太太推开门,正是郑娟的老妈妈。 穷苦人家,尤其身处这样一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人们多是如此的。一天天干活挣命,烟熏火燎,哪里有时间理会最没用的面子活。 她的说话声,打断了愣神的周秉昆。 “啊,大娘啊。那个,我哥是卫生所的大夫,他给郑娟开了一副安胎补气的药,我给送过来。你出去啊,大娘?”
不待郑母说话,一看就营养不良的郑光明跑了出来:“秉昆哥!”
“哎,光明。”
郑母揉着郑光明的脑袋:“要不你进来坐会儿?喝点儿热水?”
“……哎。”
见周秉昆答应,郑母笑呵呵的将他让进屋:“我得去打点儿酱油,家里的酱油没有了。光明啊,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妈。”
周秉昆就在外屋站着,眼睁睁的看着郑母带着郑光明离去。他看着面前的门帘,一时的也不知进是不进,而屋中也没有动静。 沉默半晌,他受不了如此压抑,磕绊着开口:“那个我把药放灶台上了啊,用法用量注意事项都在里面呢,我哥说了,这个是安胎补气的,你身子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你进来吧,我给你倒点儿水喝。”
门帘被撩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眼前,周秉昆愣愣的点头:“哎。”
不大的房间中,他手中抱着一个搪瓷缸子,目不斜视的盯着坑坑洼洼的地面。之前家中、路上想的那些话,他一句说不出。 郑娟就坐在他的身边,手抚着肚子,偏头看着他的侧脸。 良久,还是郑娟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