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他们登上了医疗船。
一路上,恩恩都异常乖巧,让她吃饭就吃饭,让她睡觉就睡觉,赵南姜越发愧疚了。
上了医疗船,环境就好了很多。
医疗船就犹如一座在海上航行的医院,洁白的墙壁和干净的地板,气温适宜,空气清新,来往的医生护士温和有礼。
张译把她们带到了房间里,是一间套房,两个房间,卫生间客厅都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湛蓝的海水。
赵南姜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递给恩恩:“喝点酸奶吧。”
恩恩接过,却没有喝。
张译看了她们一眼:“你们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我去找一下温斯。”
“嗯。”赵南姜应了一声。
张译转身出去了。
“阿姨,我想洗澡。”恩恩看着她。
这几天又是游艇又是大船的,环境不会太好,他们都好几天没洗澡了。
“好,你先洗,我看看柜子里有没有衣服。”
“嗯。”恩恩进了浴室。
赵南姜在柜子里翻了翻,的确有衣服,但是,是病号服,她拿着病号服,内心情绪翻滚,恩恩的心肝脾肺肾将会移植到另外一个小男孩的身上,而恩恩的尸体将会像垃圾一样被扔进这茫茫大海之中。
不知道为何,赵南姜突然有些心慌,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浴室的门,立刻上前:“恩恩。”
没有回答,她用力地拍门:“恩恩,恩恩,开门!”
来不及叫人了,她后退两步一脚把门踢开了,她看到浴缸里满是水,恩恩正趴在水里。
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她一把把恩恩从水里捞了起来,抱着她就往外跑:“医生,医生,快点,救命,救命!”
此时,裴映舟刚刚和医疗团队开了一场五个小时的会议,满身疲惫地和其他医生从会场出来,助理正在和他说明天手术的事情,他只冷漠地点头。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他以为是幻觉,茫然地抬起头。
赵南姜,真的是她!
即使知道此时不应该和她相认,他的双腿根本不受大脑的控制,径直朝她走去。
赵南姜抱着恩恩,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就像当初她听到小豆子死亡的信息时一样,周围的人好多,声音好吵杂,谁能来救救恩恩,她只感觉怀里的人越来越冷,冷得她都牙齿打颤。
“赵南姜!”一只温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要慌,我在!”
听到声音,赵南姜的眼神这才慢慢聚焦,看着眼前的人,裴映舟?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自己在做梦吗?
“赵南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裴映舟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松手,把孩子给我!”
赵南姜呆愣地眨了眨眼,缓缓地松开了手。
裴映舟一手抱着恩恩,一手牵着赵南姜的手往旁边的椅子走去,把她摁在椅子上:“你先坐在这里等!”
赵南姜点了点头。
裴映舟抱着恩恩,脚步匆匆地去了急诊室。
巨大的医疗船平稳地行驶在公海上,此时,夕阳从窗口照进来,在走廊上落下了一条光路,突然,眼中的泪意根本绷不住,她垂头,用双手支撑额头,无声地哭泣起来。
为小豆子,也为恩恩。
她太过弱小,即使身负异能又如何,她谁都保护不了,如飘浮在空气中的一粒尘埃,大风一吹,就要改变方向,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可是凭什么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生命就如此微不足道,为什么富人家的公子生病了,要用这么多普通孩子来献祭?普通人就只能任人宰割吗?
这时,张译走到她跟前,递给她一瓶水:“恩恩抢救过来了!”
赵南姐接过他递的水,没有喝:“你为什么来了这里?”
张译在她旁边坐下,喝了一口水:“我当兵回来发现妹妹村霸糟蹋了,受不了直接跳河了,我爸妈去讨公道,被打得半死,为了不影响我,他们没有给我打电话,后来直接去村霸门口上吊死了。”
逃到此地的人,每一个人身上都是一部血泪史。
“我当兵回来,家没有了,就把村霸一家全部剁了。”说起往事,张译一脸戏谑:“有权有势的人以为别人都是鱼肉,殊不知,他们和鱼肉又有什么区别。”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赵南姜捏着手上的水:“如果不想被人欺负,那就变成大鱼。”
“哈哈哈,谁不想变成大鱼,哪有那么容易。”张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这一趟我们也算是完成任务了,温斯也领了我们的情,说是会送一批子弹给我们。”
“接下来呢?”赵南姜抬眼看着他。
“睡一觉,我们好好吃一顿,明天下船回去。”张译靠在椅子上,伸长腿:“难不成你还想在这船上多住几天,医院有什么好待的,晦气。”
“恩恩呢?”
张译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什么恩恩了,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她自然有她该待的地方,我们大功告成了,能好好睡一觉了。”
看着张译离开了,赵南姜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刚刚,她见到的人真的是裴医生吗?他不是同济的医生吗?怎么会在医疗船上?
裴映舟为什么会在这里,真的不会她的幻觉吗?
她抬头看着走廊,灯光明亮,音乐舒缓,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味,可是,这里却是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