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爱。
灵台的清明只在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咬破了自己舌头。
我要停下来。
剧痛会让我停下来。
人和畜生的区别就是，人不会臣服于食欲。
我松口时，嘴上还挂着顾恺之的血，夕阳光撒在他静默的脸上，叫人看不出喜怒。
他什么都没问，倒先是将毛笔捡了起来，继续作画。
“顾某关于小爱姑娘的迷思，似乎又多了一个”他说道。
我背过身，不敢再盯着他漆黑的眸子的看，用尽全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顾恺之好似也知道此刻的我有些难熬，并没有再相问。
片刻后，我回过头，坐到了他身边的凳子上，四方桌，一人占去一面，形成一个犄角。
顾恺之看着我，一时愣住了，我看着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惊艳，彻底明白了人血的好处。
吸血鬼就是这样，平日见不得光，肤色白的像鬼，混在人群里瞬间就会被认出来。
这种苍白的皮肤，不是正常人类会有的，死人都不会有这种青灰色的白。
唯一能掩盖这种异常的东西，只有血，动物的血能让我恢复一点气色不假。
可活人的血就大不一样了，它能让每一个吸血鬼的气色一夜回春。
我刚刚吸足了顾恺之的血，此刻的面目，想来也可用活色生香形容。
我的脸色不再泛着死灰和冷青，眸子也不再黯淡无光。
我能从顾恺之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位明艳少女，泛出红宝石光芒的眼睛，面色白皙而润泽，唇上沾染了血液，浓烈而妖艳。
好美的脸，可我却不敢再看。
“对不起”
顾恺之从惊艳里回过神，轻轻一笑。
“顾某小时候读过些神鬼故事，里面有些茹血的异族人，想必小爱姑娘，就是这样的异族人了”
我抬眼看他，有些不可思议：“你不害怕？”
他又笑：“不大怕，这世上那样多的妖异怪谈，想来也不是空穴之风，今日得见活生生的异族人，是顾某之幸”
我愣了，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心态。
百科的词条在我脑子里活泛了起来，顾恺之其人，“才绝、画绝、痴绝”。
是了，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这厮之所以能做洛神赋图，就是因为比之常人，他身上多出了一股痴劲儿。
这份痴让他能从洛神赋的字里行间，切实看到洛神的美貌，是以才做了那副洛神赋图。
他早就说过不是吗？
画画得见其神髓，才能落笔生魂。
我瞪着眼睛看他，有些试探的问道：“我方才伤着你了，也不怕吗？”
顾恺之摇摇头：“你方才神情不对，面色灰白，你若说饮我的血便能恢复，我早自己割一碗血，端过来给你填肚了”
我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人怎么一点儿不像个古人呢？
这还是我头一次在活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顾恺之的笔法高妙，说话间已经勾完了线。
我一瞬不瞬盯着绢布，见他搁下了毛笔，又拿起赭石的色料，往里调了几滴水液晕出色彩，便开始上色。
这幅画作成，时间并不久，从窗外夕阳落尽后。
我又点了两盏烛台，此刻蜡烛烧到了中腰，便已经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