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陆云回来后的第三个月,既来之则安之,她慢慢接受了自己回来的事实。就当是寿命又增加了几十年,是好事呀。
这天早上,她没有睡懒觉,早早就起床洗漱,清扫家里。
陆爸陆妈已经下地干活去了。
家里有几亩棉花地,大半个季节,他们都围着这几亩地忙碌。
她先到院子里,练了一个小时的跆拳道。在上一世,她从工作后就报了个班开始练,但一直断断续续的,练了好多年,也没有太大的成就。如今每天闲的没事,正好可以再捡起来。
练完之后,出了一身汗,身上黏黏糊糊的难受。
她换了一身衣服,又把脏衣服洗干净晾起来,才来到厨房,准备吃早饭。
揭开锅盖一看,一碗稀饭,一盘面糊加蒜苗摊的饼,一盘豆角,就是陆妈早上给留的饭。
陆妈手艺在村里已经算是极好的,总是换着花样的做各种面食改善生活。
短短一段时间,她先后吃到包子、花卷、咸饼子、油饼等不同的面点。
但食材实在有限,就是菜地里那几样东西,又没有一点肉,连着吃了几个月,她嘴里已经淡出个鸟来。
好想吃烤鸭,好想吃海鲜,好想吃麻辣烫,好想吃羊肉串啊!她叹了口气,真是由奢入俭难。
吃完早饭,她从牛棚里牵出牛,准备去放牛。
陆云家的老黄牛不是她们家独有的,是和村里另外三家一起合买的。
老黄牛日常就在四家中轮换,陆云放放假后,牵出去吃草的活就被陆云包揽了。
夏天的乡村早晨,空气温润潮湿,路边的小草和树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太阳还未升起,只在天边斜斜的露出了一个头,有几户人家屋顶上飘荡着一缕缕炊烟,各种各样的鸟叫声不时的传来,却不显得喧嚣,反而透出一种特别的静谧。
陆云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时不时伸伸懒腰,闭眼狠狠的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老黄牛跟着陆云,慢悠悠的踱着步。它性子温顺,眼角因为长期有分泌物流出,淌出一块黑斑,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在流泪。
就是这种忧伤的姿态,让陆云总感觉老黄牛不一般,透着一股高人,不,高牛的气质。
但这不一般的老黄牛,每次一遇到路边有篱笆,就会快跑几步,打个响鼻,伴着树枝擦着身体的哒哒哒中一路磨蹭过去,噌得舒服的时候,还高仰着头哞哞直叫唤,高牛气质荡然无存。
村子很小,很快陆云就带着老黄牛出了村口,来到田地间。
这里阡陌交错,小路两边郁郁葱葱,杂草丛生,只有中间人常走的地方露出土黄色的地面来。
接下来的节奏就不需她掌控了,她只用跟着老黄牛,一路吃到哪,就跟到哪。
放牛绝对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情。
你不能找一个固定的地方坐着专注干自己的事,因为要时不时的挪位置;牛又不会讲话,没人和你现实聊天,当然,没有手机,也没有人和你虚拟聊天。
好在路边时不时的会有村里人经过,陆云会嘴甜的叫上一声“大叔”“大婶”“爹爹”或“婆婆”等,再在对方“这么早就出来放牛啦”“真乖啊”的赞扬声中红着小脸低下头,这就是整个过程中唯一的一点点乐趣。
就在陆云百无聊赖的扯着一根草打结的时候,远处又有踏踏的脚步声传来。陆云换上笑脸,抬头望去,接下来,她轻咦一声,笑容又收了起来。
来的是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姓李,和陆云的爷爷差不多年龄,70来岁。
村里的妇人们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八卦,陆云跟着听了不少,大人们以为陆云是孩子听不懂,讲话也从不顾忌。
根据听来的信息,陆云知道这是一个村里的传奇人物。
传奇有三。
一是李老太在待嫁的年龄,一直不愿意嫁出去,在家里反抗的非常厉害,多次寻死觅活,家人没办法,只好退让一步,最后招赘入门。
二是在李老太所在的年代,正是提倡多产多生的时代,陆云爸妈都是有七八个兄弟姐妹,但李老太愣是一个娃都没有生,至于原因,有说是男人不行的,有说是李老太生不出来的。
三是一大把年龄了,头发已经没几根,还总在脑后扎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按其他老太的说法,就是臭美不知羞。
陆云还没出生的时候,李老太老伴就已经过世了,她又没有后代,独自住在村东头的一间小小瓦屋里。
陆云回来后,见过李老太的次数并不多,但这并不妨碍她摆出不喜欢对方不搭理对方的态度。原因很简单,平日里乐于与人为善,人缘很好的陆妈,每次见到这李老太都会拉长了脸。
陆云是知道原因的。
这原因当然不是小小的陆云该知道的,而是上一世陆云长大了,有一次和妈妈闲聊回忆往事无意中得知的。
陆妈刚嫁给陆爸没两年,陆云奶奶就过世了,陆云爷爷和奶奶感情不好基本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情。
奶奶过世前大概有一年的时间,生病躺在床上,都是爸爸妈妈照顾,爷爷基本不闻不问。
那时候,陆云刚出生,离不得人。
家里老人生病没人搭手,地里活计又重,妈妈作为一个新媳妇,每天忙的连轴转,还要整天听村子里各种闲言闲语,自然对整天当甩手掌柜的公公颇有微词,觉得他又懒又无情。
换句话说,不是个东西。
奶奶刚过世不久,陆妈去河边洗衣服,正巧碰上了李老太。
李老太当着一堆人的面,阴阳怪气的问陆妈:“你婆婆死了,你公公哭了没有的?”